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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3章 敘事

  被猿人幼兒們封神這種事,有人歡樂有人愁,總體來說,大家在意但又不那么在意,如果它們不是猿人,誰又會在意幾個幼兒涂鴉里的含義呢?正是因為它們是猿人,才會將他們視之為神,若他們也是猿人,或者它們也是人類,只會將對方視為比自己厲害一些的猿人或者人類,當且僅當他們與它們是相似但不同的異類,才會被視為神魔。

  江禪機往往趁這幾個幼兒們熟睡時,去墻邊逐個審視它們的涂鴉,看是否又新增了什么細節,事實上幾乎它們的幼稚神話幾乎每周都有所進展,看得久了,他甚至差不多能認出不同幼兒的筆法,而它們也開始從簡單的靜態畫像開始逐步轉為敘事,也即是說,他們這些“神”不再是一個個獨立的個體,而是彼此產生了互動,這就更有意思了,因為幼兒們并沒有怎么見過他們之間的互動,他們大多數時間都是單獨照看它們,幼兒們關于他們之間互動的描繪幾乎是純靠天馬行空的想象,往往極為離譜,被江禪機帶回去的影像要么令大家相視無語,要么令大家哄堂大笑。

  基本上,幼兒們的敘事畫都是從那幾個特點鮮明的神為出發點,比如巨靈神和大力神花崗巖少校、阿拉菩薩、依依支天菩薩、百獸之神優奈、雷火之神江禪機、狩獵女神拉斐、藥神伊芙,他們這幾個神之間有互動敘事,或者從他們身上引申到其他那幾個特點不鮮明的神身上,比如學院長、奧羅拉她們,以此來彌補、填充后者們的單薄形象,通過想象來給后者們賦予不同的能力…或者說神力,但有一個顯而易見的規律,就是前者們一定比后者們“厲害”。

  一旦產生敘事,這幾個幼兒之間的爭執就更多了,除了大家都偏愛的阿拉菩薩之外,關于其他的神誰更厲害、誰的地位更高,就難免產生分歧,這點倒是和人類小孩子沒有區別,哪怕是看打斗類的動畫,也要為角色武力值排名爭個面紅耳赤。不過對猿人幼兒而言,頻繁的爭論是一件好事,可以極大地促進它們語言的發展,這幾個幼兒剛開始只會說很有限的若干猿語,現在它們已經發展和創造出更多的猿語,恐怕跟之前猿人們使用的語言已經大相徑庭了。

  它們敘事繪畫中很常見的一個套路就是,比如雷火之神與巨靈神產生了沖突,相爭不下時,阿拉菩薩趕來調停,令雙方講和——這倒未必是它們都喜歡這么畫,而是這么畫可以被所有人接受,在一定程度上省去了爭執。

  另一個套路就是以米奧為主題,引申到其他神,她似乎被定義為一個惡作劇之神,屬于又菜又愛玩的那種,她能變化成各種動物,整天想捉弄其他神,一開始她總是稍有成功,然后得意洋洋,旋即就被其他神發現并懲罰她,這與真實的米奧極為相似,應該并非空穴來風,它們定然是遠遠見過米奧被其他人訓斥或者挨揍的樣子。

  幼兒們米奧身上達成了一致——她就是最弱的那個神,不僅弱于形象鮮明的幾個神,也弱于剩下的神,這固然令米奧極為氣惱,但也賦予了她高得驚人的出場率,這兩種套路相結合之后,就成了米奧的惡作劇引起其他神之間的沖突,阿拉菩薩調停,大家講和之后把米奧懲罰一頓,然后米奧下次還敢。

  幼兒們的敘事繪畫最初也是一篇篇簡短的獨立故事,但不用想也知道,當它們開始敘事時,遲早會產生一部或者多部長篇敘事史詩,來奠定它們神話的體系和脈絡,這只是時間問題,等它們長大了,繪畫技法更加嫻熟,就一定會有人嘗試。

  江禪機目睹了它們的木板墻壁被畫了擦、擦了畫,隨著它們的長高,它們手臂能摸到的高度也越來越高,他看著它們的涂鴉逐漸向上延伸,將來會如教堂內部一樣將繪畫遍布穹頂,而新生的嬰兒、幼兒,它們一睜眼看到的就是穹頂上宏偉的敘事神話,神話將深深地烙印在它們腦海里伴隨一生,由它們傳承和發展。

  相比于神話線,學院長和奧羅拉更關心它們科學線的發展,但這個東西想看出端倪,至少要以千年為單位,短時間內是沒戲了。

  更現實的是它們什么時候發明文字,這幾個幼兒顯然是知道它們的長輩們是有文字的,雖然它們沒來得及學過,但它們知道文字是有用的東西,而且它們在基地里生活的這幾個月,也不止一次見到過江禪機他們閱讀和使用文字,比如伊芙拿來藥品給它們服用時,藥品包裝盒上就是密密麻麻的文字,甚至藥片本身也刻著零星的文字或者字母,這更令它們認識到文字的重要性。

  江禪機停下了腳步,看到墻壁上最新的一副涂鴉,他突然覺得有點兒不對勁,等再次仔細看了看,他震驚地意識到,它們已經發明了文字——蛇形的雷電、花朵狀的火焰已經不再只與他的形象綁定,而是開始頻繁出現在與他無關的神話敘事涂鴉里。

  這,就是文字啊!最原始的象形文字!

  意識到這點,他又倒回去把它們這一兩周的最新涂鴉重新看了一遍,經過如同“大家來找茬”似的認真審視之后,他果然在不止一副涂鴉里找到了相同的元素,這些重復出現的固定元素,難道不就是文字么?

  象形文字本來就是衍生于原始的繪畫啊!

  就連米奧也貢獻了一個字——笑,一個口袋般的楔形圓框里,與頂部相連有兩個小三角,像極了米奧笑的時候上顎露出的虎牙,當數個這樣的符號圍繞在某個神的身邊時,就代表其他神都在笑,有可能是善意的笑,也可能是在嘲笑這個神,他暫時分不出這樣的細節,但這個符號代表”笑“是絕對沒錯的,他們之中也就米奧是整天笑口常開,通過幾個這樣簡單的符號就不用把正在笑的其他神全畫出來了,省事又省空間。

  江禪機驚訝于它們的聰明,它們是怎么想到的呢?誰又是第一個想到的?

  復雜敘事的需求,催生了文字的發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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