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禪機和伊芙的交談正好告一段落,他沉浸在神話的遐想中,揣摩自己在新一代猿人的神話里會是怎么個形象。
“你們在談什么?沒打擾你們吧?”奧羅拉走過來。
“沒,我們在談論這些小猿人。”他擺手道,“伊芙剛才提出一個很有趣的觀點,她說我們會成為新一代猿人神話里的主角。”
“哦?”奧羅拉對這個話題也很有興趣。
伊芙輕啊了一聲,“我突然想起來,在我獨自一人隱居在西伯利亞雪林中的時候,百無聊賴地閱讀了大量現代文學作品,其中有一部獲獎短篇科幻,叫《沙王》,不知你們讀過沒有?我覺得現在的情況跟《沙王》有一點類似呢。”
奧羅拉眼前一亮,“我讀過這個,情節真是有些讓人不寒而栗…我大概知道你想說什么了,不過還是你繼續說吧。”
江禪機總是因為讀書少而自覺跟她們格格不入,厚著臉皮說道:“《沙王》是講什么的?”
伊芙看過太多太多文學作品了,不過她也不是什么都能看得下去,或者看完之后能留下很深的印象,大部分是讀過之后就忘了——在記憶力這方面,她跟智商正常的普通人沒什么區別,她掌握的技能都需要反復練習來強化記憶,而《沙王》這部短小精悍的是少數她看過之后依然記憶猶新的作品之一。
“《沙王》講的是一位喜歡養獵奇寵物的男主角,他的惡趣味就是讓他養的寵物自相殘殺,類似于現在網上那些拍攝毒蜘蛛大戰毒蜈蚣之類的視頻UP主。他因為某些原因而購買到一批外星蟲子,這種甲蟲類蟲子生活在沙子里,擁有一定程度的低級群體智慧,還有一定程度的心靈感應能力,被稱為‘沙王’,它們的統治者被稱為‘沙后’,類似于蟻后——這種蟲子基本上就可以看成是異化版的螞蟻。”
伊芙不著痕跡地避免了使用“蜂后”這個詞。
江禪機被她敘述里提到幾個敏感關鍵詞吸引了注意力并勾起極大的好奇心。
“無關的情節我就不說了,總之他在一個超大號的密封魚缸里開始飼養這些沙王。剛開始還好,他給它們喂食了豐盛的食物,擁有低級群體智慧的沙王們崇拜地用沙子雕刻成他的頭像——與他本人非常相似。”
“后來,他的惡趣味就發作了,他不再給它們提供足夠的食物,為的就是觀賞不同種群沙王之間為了搶奪食物而發生殘酷的戰爭,他不僅自己觀賞,還邀請朋友一起觀賞并下注,賭哪群沙王會贏——從這時候開始,沙王們為他雕刻的頭像產生了細微的變化,頭像的笑容變得扭曲,神色顯得惡毒。”
“再后來,他不滿足于觀賞沙王之間的戰爭,為了尋求更大的刺激,他往魚缸里放入其他異類寵物,如毒蜘蛛或者毒蛇,來觀賞沙王與這些異寵之間的戰爭,也即是說,沙王們起初是為了果腹而戰,現在是為了生存而戰——從這時候開始,沙王們給他雕刻的頭像產生了更大的變化,臉頰腫脹、笑容狡詐,看上去邪惡得難以形容,而這徹底激怒了他。”
“然后呢?”他迫不及待地問道。
“后面的情節當然是開始進入高潮,但與咱們的情況已經關聯不大了。”伊芙委婉地說道。
“我覺得,這個主角肯定是玩火自焚了吧?”他猜測道。
伊芙與奧羅拉同時點頭。
“沙王最后逃出了魚缸?”他問。
還是點頭。
不用說,如果把這篇故事與現在的情況一一對應,他們就是男主角,新一代猿人們就是沙王,姑且稱為“離島”的那座島嶼就是魚缸。
如伊芙所言,里的情況與他們的情況有相似性,雖然不知道的結局,但隱然令人不寒而栗。
“你的意思是…咱們還是應該小心點?以防成真?”他琢磨道。
“不,那只是一篇而已,我也只是偶然想到了,我并不認為咱們與那個沒腦子而且殘忍暴戾的男主角有什么共同點,咱們也并不是把猿人當作用于取樂的寵物來養。”伊芙搖頭道,“科幻的意義在警世與啟人思考,如果每篇科幻都成真,世界早就毀滅一萬次了。”
話雖如此,假如科幻的意義在于警世,那么確實已經成功了,江禪機在心里提高了警惕,甚至站得更直了一些,以求在猿人幼兒們的眼中顯得更正經。
那個男主角在沙王眼中的形象會隨著他的所做所為而不斷變化,他們也同樣如此,他們在新一代猿人眼中的形象也會隨著他們的所做所為而不斷變化,至于形象是變好還是變壞,看似是一個完全無關緊要的問題,但其實又不是,男主角最后之所以遭遇悲慘的結局,正是因為他在不斷地往死里逼這些沙王,導致它們也變得越來越邪惡,這是一場雙向奔赴。
作者肯定只能往負面極端來展開情節,這樣才有意思,畢竟是在寫科幻而不是在寫散文或者詩歌,但江禪機他們完全可以將情節來向另一個方向驅動,給一個未曾有過的美好結局,首先就是要讓它們能吃飽肚子。
不過江禪機的好奇心還是很旺盛,看來今天晚上很適合開一場久違的讀書會,雖然很多女生可能不會喜歡這種偏恐怖類的情節。
“對了,你找我們是有什么事么?”他想起來,向奧羅拉問道。
“我們已經討論出幾處合適的地點,想叫你們過去商量一下。”她說。
伊芙說道:“我就不去了,我相信你們的眼光,我要去準備晚飯了。”
現在多了這三十多張嗷嗷待哺的嘴巴,伊芙她們每天花在餐飲上的時間更多了。
江禪機跟著奧羅拉往回走,最后看了一眼那名早早彰顯出領袖氣質的幼兒,說不定它會成為另一個智人先祖或者猿人先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