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穗尚且保持著一定程度上的鎮定,而千央已經因為過度震驚而凌亂得說不出話,她們看看在場的其他人,意識到江禪機并沒有開玩笑。
“永生?你不是在說笑吧?”一直裝作低調恭順的周雙生終于忍不住開口了,她會質疑是因為她并不熟悉伊芙,也不知道尤綺絲的存在,更不如其他人了解江禪機。
“沒有。”他干脆地回答。
在不知情者之中,最表現得冷靜的反而是格桑拉姆,可能是受藏地佛教的影響,她很輕易地就接受了,甚至還有一點覺得理所當然——畢竟是那么神奇的嬋姬學姐,果然不是普通人,說不定是真正的神佛轉世吧…她還默默雙手合十地向江禪機拜了拜,不過在場者已經沒人去理會她的小動作了。
包間里短暫地陷入了靜默,只有換氣扇安靜的嗡嗡聲持續存在,以及米奧在擠眉弄眼地扮鬼臉,想逗別人發笑,但誰也笑不出來。
江禪機知道小穗她們需要時間思考,需要把這些答案串連起來,他相信她們能想通…只是可惜了桌面上的飯菜正在變涼。
千央六神無主地頻繁注視著小穗,希望后者能拿個主意——這樣的表現是很早以前的千央常有的,但絕不是銳氣最足時期的她,那時她可是所有人的生死系于她的指間,她能指望看誰的臉色?這樣的退化令江禪機非常惋惜。
幾分鐘之后,小穗終于長舒一口氣,“我懂了,之前錯怪你們了,對不起…我想來想去,無論是選人的原則還是不告而別的決定,我都想不到更好的答案,所以…嗯,不愧是我認識的嬋姬學妹!”
她不僅僅是說說而已,臉色都已經轉為釋然,仿佛打通了心結,而不再是佯裝歡樂的演戲。
“啊?”千央沒想到她這么快就接受了。
“不!你根本還沒說最重要的事吧!”付蘇咬著牙說道:“關于未來,你打算怎么辦?別說你以后就不回去了!我不相信!要不…你把我也帶過去吧!”
江禪機不由地笑了,搖頭道:“抱歉,哪怕所有人都可以,唯獨你不可以。”
“什…”付蘇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極為難看,這個瞬間想死的心都有了,其他人也覺得他這話說得太過火,像是兩人之間有私人恩怨似的。
“因為你太重要了,你是我們與地球之間唯一的通訊橋梁。”江禪機鄭重其事地解釋道,“如果你也去了諾亞星,地球上一旦發生什么事,我們從何得知?我跟你透漏過,宇宙里可不止諾亞星上有浮空燈籠,它們并不是諾星上誕生出來的,更像是宇宙里的蒲公英,成熟之后就飄向四方,說不定哪一天就卷土重來…即使不考慮這種可能性,也總會有其他方面的事需要保持最低限度的聯系。”
小穗突然意識到,這可能就是學校對學生的教育方針再次出現搖擺的原因,學校領導應該是聽說了江禪機提供的情報。
他這個欲揚先抑把付蘇整不會了,臉憋得紅紅的,吭哧吭哧說不出話。其實她剛才說的是氣話,她并沒有特別想去諾亞星…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什么,但她知道自己沒有做好相應的心理準備。她倒是有點兒羨慕永生,但永生顯然是與諾亞星綁定在一起的。
“回答你另一個問題,關于未來,我們這次是有重要的原因而不得不回來,需要學校幫我們制造一種急需的探測儀,到手之后我們就會立刻返回,所以你是對的,我們會回去,但好消息是,我們有足夠的資本再回來,盡管不能像每天上學放學那么頻繁,至少我可以保證在有朝一日需要的時候會再回來。”他繼續說道。
這個回答并不能令付蘇百分百滿意,但比她的預期要好了很多,她今天出門之前,是抱著魚死網破的決心來的,無論如何她要當面討一個說法。她夢想中的那種,大家再次聚集在一起,為解決危機而群策群力、每個人都燃燒自己發光發熱的場景,可能很難再出現了,但起碼還給她保留了一線希望。
發泄一空之后,付蘇的心里也變得空蕩蕩的,坐在那里發呆。
小穗啪地拍了一下手,“好啦!該問的都問完了,咱們繼續吃飯吧?”
江禪機倒是很佩服小穗的心胸和神經,居然這么淡定,便好奇地問道:“小穗學姐,你…一點兒其他想法都沒有嗎?”
“你是指永生?”小穗笑了笑,“我當然也很羨慕啊,但是怎么說呢…活得久固然是好事,但活得明白更重要,我現在都還沒有活明白呢!我很笨的,沒有你們那么聰明,你們能一下子想明白的事,我可能需要反復想好久,我至今沒有像你們一樣找到人生的目標和意義,也沒有像你們一樣強烈的主觀積極性,一直以來都是被推著往前走,讓我活很長很長的時間,我也不知道做什么事好…我大概就是一個偽裝成超凡者的普通人吧。”
千央默默拉住小穗的手,既像是表達安慰,又像是表示“我也一樣”。
很多人都被小穗的話觸動,“活得明白”看起來簡單,做起來很難。
江禪機并不認同,“有的人可能天生適合當領袖,比如帕辛科娃將軍,有的人可能天生適合當先鋒,比如我,也有的人可能天生適合做支援,但小穗學姐你就像是潤滑劑一樣,看似不起眼、經常被人忽略、仿佛可有可無,但如果沒有你,整個龐大的機器運轉就會生澀甚至失靈,零件之間互相掣肘打架——其實你已經找到了人生的目標和意義了,不是么?”
小穗默然幾秒,“我沒你說的那么偉大,我只想看著大家像這樣相親相愛地和睦相處…這樣微不足道的事。”
“這樣難道還不夠么?”他反問,“還有誰能比你做得更好?”
小穗鼻子一酸,“謝謝你…我…我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