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號想明白之后,在腦海里印證種種前塵往事,很多疑問都可以迎刃而解,拓真往死里貶低她們,貶低她們的價值,正是話術里的一條重要原則,就是“打壓”,通過無限貶低對方的自尊和自信,以操控對方的情緒與內心,令對方自卑和自閉,拒絕與更多人往來,因為如果與更多人往來,說不定就有明眼人指出真相。
如果不是拓真需要15號進入忍者學院,現在的15號肯定還會像眼前這個女性一樣,傻傻地受辱而不自知。
世界上很多事都是如此,看透了之后覺得很荒謬可笑,但看透之前、身在其中的時候,即使別人費盡口舌來勸可能也沒用。
15號不僅想明白了這點,還有了更多的感觸。
什么是超凡能力?
僅僅只是擁有強大的力量、操縱溫度、引導水流、號令特定金屬里的電子這些才算是超凡能力么?
錢算不算超凡能力?肯定要算,如果一個人擁有比普通人多得多的財富,他就算是有超凡能力,有錢能使磨推鬼。
除此之外,知識也是超凡能力,像拓真沒有覺醒能力,但他有生物學知識、有話術技巧、有野心,憑借這些他可以創造出超凡者并且將她們玩弄于鼓掌,這豈不是比任何超凡能力都可怕?
只能說幸虧拓真不知道阿拉貝拉的存在,否則以她的能力加上他的話術,除了極少數意志或者信仰特別堅定的人之外,絕大部分遇到他的超凡者都會被他洗腦,整個世界都將萬劫不復——語言自身的魔力再疊加超凡能力,這絕對是被人忽視的頂級能力。
15號猜出眼前這個女性就是昨晚與凱瑟琳交手的敵人,但15號對她生不出恨意,只有同情,因為她也只不過是他話術的受害者。
15號在心中嘆了口氣,穩定了一下情緒,暫時將其他雜念拋開,以忍者的隱身狀態衛生間里溜出來,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向拓真靠近,目標是他放在兜里的ID卡。
在另一個超凡者的眼皮底下偷東西,這個難度實在有些高,15號妙手空空但還達不到變魔術的程度,她半蹲在拓真身后,猶豫著尋找出手的機會。
機會只有一次,如果露餡的話,當場就會打起來,雖然她不怕眼前這個女人,但想悄悄救出地下四層的人恐怕不可能了。
她打量周圍,想看看有沒有什么有用的東西,視線落在了天花板的一個角落,那里安裝著一臺監控攝像機,此時被一件衣服蓋住了,應該是拓真不想讓監控室里的保安們看到這間室內的情況。
15號悄悄走到攝像機下方,觀察了一下衣服蓋住攝像機的角度,又看了看拓真還在罵那個女人,于是抬手輕輕撥了一下衣服的受力點并迅速后撤。
衣服嘩的一下從攝像機上滑落到地上。
拓真的聲音卡殼了,和那個女人同時望向那個角落,看清是衣服滑落之后,他皺了皺眉,但似乎沒有特別起疑,走過去彎腰撿起衣服抖了抖,又重新搭在攝像機上。
就是利用這個瞬間,15號已經從他兜里偷到了ID卡,而他一無所覺。
15號回到衛生間,輕輕拿起一個小物件又放下,向隱身的趙曼發出信號,后者現身,15號拉住趙曼的手,兩人又重新隱身,退出這個房間,進入電梯。
這里的電梯跟別處的電梯不一樣,頭頂上沒有維修通道,否則15號也就沒必要大費周章的去偷ID卡了,直接從維修通道進入電梯井然后下到負四層就得了。
江禪機和凱瑟琳目送15號和趙曼消失后,知道她們潛入了這座高墻大院的內部,江禪機想找一個高處觀察院內的情況,但這片區域外圍的建筑分布都較為稀疏,附近沒有適合觀察的位置,所以他們只能找了一個相對高處,站在一座小二層樓的樓頂向那邊張望。
從這里看去,隱約可以看到院內面積廣闊,一座現代風格的建筑燈火通明,不知道大半夜的還在忙什么,這已經不是996了,是007吧。
等了一段時間,院內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凱瑟琳沉不住氣了,就想硬闖進去。
江禪機趕緊攔住她,勸道:“咱們來都來了,耐心多等一會兒吧…你想想,如果C先生在這座建筑里,他遲早要出來,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里面,如果他沒在,你闖進去也沒用,對吧?”
“那要等到什么時候?等到天亮么?他一輩子不出來,咱們就一輩子在外面等?”凱瑟琳的話里還是帶著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江禪機正想用什么辦法安撫她的情緒,這時突然察覺到尤綺絲浮出湖面向他身后指了指,這代表不是特別緊急,但有需要注意的人物在他身后出現了。
他背后的肌肉一陣緊縮,正想轉身看看是誰,一個聲音就在他背后開口了。
“你們怎么在這里?”
凱瑟琳驚得迅速轉身后退的同時拔出了十字劍橫在胸前,順便還拉了他一把,把他也拉得退了幾步。
“誰!是誰在那里!”凱瑟琳向黑暗中喝道。
她和江禪機都看到聲音傳來的方向有人影,但不同的是,江禪機有了心理準備,他對這個聲音有幾分熟悉。
“宗主?”他試探著問道。
話音未落,一道人影從無到有,又從模糊變得清晰,一位身穿忍者服的女性出現在他們面前,雖然這身忍者服跟其他忍者一模一樣,但江禪機一眼就認出她是宗主,并不是通過她的體型,而是通過眼神和氣質,因為她的體型跟之前剛從洼地里離開時相差不少,不再像那時一樣弱不禁風,而是恢復了之前的矯健干練,至少恢復了八成以上。
凱瑟琳跟宗主接觸得不多,快速瞟了他一眼,低聲問道:“你確定?”
江禪機點頭確認,凱瑟琳這才放下了十字劍,如果對方真是宗主,她拿著十字劍跟拿著燒火棍也沒什么區別。
“你對別人的視線很敏感么?”宗主說道,“好像在我出聲之前,你后頸上的汗毛就立起來了。”
“也不是特別敏感,是碰巧吧…”他打了個哈哈,趕緊岔開話題,“宗主你怎么來了?”
“這話我還正想問你們,你們為什么會在這里?”宗主一如既往地戴著面罩,說話有些甕聲甕氣。
“這個…說來話長啊,宗主您不是回國去處理內部事務了么?過來怎么也沒跟33號她們提前說一聲,33號要是知道您過來,肯定會很高興的。”他寒暄道。
宗主點頭,“我來是因為15號的事,我在本土找到了一些隱蔽的線索,將我指向了這里,不過我這次是單獨前來,事先誰也沒有通知,因為敵人太過狡猾,我怕走漏了風聲。”
之前,宗主在校醫院稍微養好了身體,行動無礙之后,來不及進一步調養,就急著回國撥亂反正,因為忍者學院那邊一大堆爛攤子等著她收拾。
她急著回國的另一個原因,就是15號抵死不肯吐露反叛的實情,她判斷一個小女生不可能有什么苦大仇深的東西可以支撐其策劃出這么大的陰謀,15號的背后一定有其他人主使,但奇怪的是,忍者學院將15號招攬入訓練營前做的背景調查里沒有發現什么可疑的人物,事出反常必有因,宗主知道肯定是背景調查有疏漏之處,或者徹底被愚弄了,于是回國親力親為地重新徹查15號的背景。
宗主是何等人物,連多年前院牧長接受心理咨詢的錄音文件都能找到,她親自參與之下,很快就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越是往深處調查,她越是心驚,她意識到這是一個跨度至少十幾年的陰謀,而且最終目標絕不僅僅是針對她,背后主謀志存高遠,所圖甚大。
但越是龐大的陰謀,勢必牽扯的人就越多,為什么堂堂忍者學院卻一點兒跡象都沒有察覺?
宗主主外,2號主內,2號根據宗主梳理的線索,在忍者內部展開調查,有幾個下忍或者中忍聲稱她們有印象,曾經上報過相關的線索,但是沒有得到上級的重視或者回應,她們也沒往心里去,因為這種情況很普遍,無非是上級覺得情報潛在價值不高,歸檔之后就束之高閣,但2號在數據庫里并沒有找到歸檔的相關情報,如果一個忍者記錯了也就罷了,幾個忍者同時記錯的情況不可能發生,這意味著有人修改了數據庫。
宗主找到的線索隱隱指向了拓真這個人,但偏偏在她察覺這點之前,拓真剛剛出了國,巧的是他的航班目的地正是紅葉學院所在地。
另一個巧合,有人向忍者學院發出了委托,這屬于不需要宗主干涉的日常事務,但宗主看到那張照片時,就確定他正是拓真。
多重因素之下,宗主將本土事務交由2號全權處理,自己親身趕來,她之前通過監控拓真的資金往來賬戶找到了這座整容機構,她判斷拓真來到這座城市肯定會拜訪這座機構,即使拓真不在,應該也能在機構里面找到其他線索,于是飛機一落地就立刻趕來。
她不確定拓真是不是在里面,也想找個高處先觀察一下,結果就發現了江禪機和凱瑟琳,凱瑟琳那頭金發在黑夜里實在很顯眼。
深更半夜的遇到這兩個孩子肯定不是巧合,而且她讓江禪機代為管束15號,現在他出現在這里,八成意味著跟15號有關,所以她現身詢問。
江禪機指著機構內部,解釋道:“15號和趙曼之前一起進去了,15號說是要救什么人,但沒說清楚,我們在這里等她出來。”
“救人?”
宗主首先想到的,是15號不知怎么得到她親身趕來的風聲,想在她插手之前把拓真救走,畢竟之前15號是寧死也不肯吐露實情,這表明15號是在拼命維護拓真。
既然這樣,她就更不能讓拓真跑掉了,拓真是把她害得差點兒沒命的罪魁禍首,讓他跑掉后患無窮。
更麻煩的是趙曼也在,如果是趙曼的話,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拓真,即使是宗主也攔不住。
想到這里,宗主對他們說道:“你們留在這里,我進去看看。”
“這…”
江禪機覺得這不太好,15號不讓他們跟進去,肯定是有不想讓他們看到的東西或者隱私,但他有什么資格阻攔宗主?
凱瑟琳一聽,更加蠢蠢欲動。
就在這時,尤綺絲突然示警,這次不是提醒,而是真正的示警,而幾乎同一時間,宗主也轉身向黑暗中喝道:“是誰在那里?”
宗主的問話比較客氣,她顧及到這是紅葉學院的地盤,萬一是遇到了哪位老師,出言不遜就會得罪人。
凱瑟琳以為是15號和趙曼出來了,但江禪機知道并不是。
只見黑暗中慢慢走出一位穿著黑色風衣的女性,她雙手插在風衣的兜里,步伐穩健,不慌不忙。
三人的視線集中在她的臉上和身上。
她并不是一個“女生”,而是一個成熟的女人,看著挺年輕,但早已褪去了青澀——江禪機知道她是一位超凡者,她的年齡比看上去要大得多。
“你是什么人?”宗主開口問道。
宗主見多識廣,天底下稍微有名氣的超凡者她基本都見過,至少也聽聞過長相和特征,但這個穿著黑色風衣的女人…她確定自己沒見過,而對方的氣質不同凡響。
宗主都沒見過,江禪機更不可能見過,不過他總覺得…這雙顧盼神飛的大眼睛,似乎有些熟悉。
“是你們學校的老師么?”宗主輕聲問道。
“沒見過,不認識。”江禪機搖頭。
黑色風衣女性停在二三十米之外,視線也打量著他們三人,尤其是重點盯著宗主,突然笑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身裝束…應該是一位忍者?”
“正是,閣下何人?”宗主坦然承認。
風衣女聳聳肩,“我啊…你可以叫我優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