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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2 孽情難守,一別兩寬

無線電子書    冠冕唐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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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潼關作為兩京之間最為重要的關口,也是東西人物流通最重要的通道之一。雖有行臺演武的緣故,但關防也并不能徹底的關閉,每天午前、午后各一個時辰,關城兩側通道都會開放以供人貨通行。

  每天的這兩個時辰,也是關前最為喧嘩的時刻。為了保證通行的效率,行臺于此采取的是人車分離的通行規令。車馬自關前行過,人員則沿塬而上,過關之后再于關城西側憑籌取車。

  這當中人員過關無人審問,但是車駕則就要收取十錢的過關稅錢。當然若有什么富貴人家旅人過客身嬌肉貴,不樂意徒步攀塬,關前也有車馬租賃,一車百錢。

  每日過關者三教九流,包羅萬象,因為這一規令便也產生了許多的糾紛。

  清晨官道開始通行,停留在關城以東的旅人們便開始匆匆上前排隊過關。道路兩側碉樓上不斷有兵卒重復喊話:“行人登塬,車馬下關!關前聽訟,當道嘩噪者枷!”

  在排隊過關的行人當中,有這么一支隊伍,前后八車,車駕左右各有豪奴持杖跟隨,一看便是不俗。關前巡察的將卒們對這支隊伍也給予了不小的關注,有七八名佩刀甲員在不遠處一路盯防。

  到了人車分離的關口,自有負責派籌的關防吏員入前,不敢強橫指使,抱拳作禮道:“請車上主人落車,于此領籌,過關之后點驗交收。”

  這一行車仗員眾雖然可觀,倒也并不怎么倨傲凌人。等待排隊過關之前已經知曉規令,因此聞言后車中人便陸續落車,其中前車一名中年文士直對關前吏員說道:“隨行眷屬不少,需賃關前五車。車載資貨,勞煩官人看顧。”

  “這一點足下請放心,車雖下關,可使一員家人跟車看護。交付之后,若有物事遺失,自有法官關前理訟。”

  眼見一行人眾下車,吏員便吩咐走卒入前用氈布將車架包裹起來,以繩結鎖、合成木契,點付計籌,并引來所賃馬車,一通忙碌下來,用時并不算長。

  及至這一行人換車繼續過關,后路一行卻遇到了障礙,有豪奴把車怒聲道:“爾等丘八,知我家郎主是誰?兩京貴坊也端坐出入,過此一關竟要受下奴折辱!”

  說話間,豪奴便將一份名帖甩在了吏員臉上,吏員彎腰撿起那名帖,向后一退再將手一揮,自有甲眾入前連扯帶拽將這一行人扯出了原本的隊伍,直入關前處理,不阻隊伍繼續前行。

  前車上剛才賃車那中年人見狀后嘖嘖嘆道:“潼關這些守卒們,也真是仗勢兇悍。道途聽那一家人夸耀,似是戶部趙侍郎家人,竟也不得別眼相待。神都城中近年雍王殿下毀譽參半,恐也與這些執法者兇橫跋扈不脫干系啊!”

  中年人如此感嘆,車內卻無人回應,而他自己卻還談興不減,繼續感慨道:“潼關此道竟日往來東西者不知凡幾,雖然未必人人行裝如我家這般壯大,但就關前短時所見,一車十錢、賃車百錢,僅僅只是過關,所費竟超半緡,若再加上關前客驛投宿所費,單單潼關一處,每日怕就要輸給行臺錢過千緡。生財有道啊,難怪近年越是西重東輕…”

  “行臺雖然分陜為治,但也獨當西方兵事,使關東無擾,可不只是劃境自肥。舅父野途閑論也要適可而止,若被行人聽見,再作傳揚,只會讓人誤解更深!”

  車中清聲響起,上官婉兒有些不悅的看了一眼議論不已的舅父鄭休遠。為了行途方便,她著一襲圓領袍,秀發攏于幞頭之內,乍一望去,倒像是一個家境優渥、游離各方的俊美士子。

  鄭休遠聞言后干笑一聲,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又言及其他:“阿郎,入了長安后咱們再做什么打算。真的不入府拜望一下?”

  上官婉兒聽到這話,眸光略有黯然,默然片刻才說道:“既然已經入野,無謂糾纏前事。且在坊中安居下來,人情風物熟悉之后,再作置業養家之想。苑中隨我同出這些人,總要給他們營持一份生計。”

  此前離開上陽宮,上官婉兒也非孑然一身。有一些宮女、宦者之類出宮后無處投奔、又無以謀生,她索性招聚在自己身邊,同往西京而來。

  “唉,深居百般好,入世千種難。我也不是頹言自困,但舊年所歷艱難…人間雖然廣大,但如果沒有勢力相傍,哪有一份安樂長守啊!罷了,不說了,知你心厭,我去后車看顧阿姊。”

  鄭休遠見上官婉兒眉頭隱蹙,訕訕住口然后便往后車行去。

  “待制、郎、郎君,我們也都是各有技藝傍身,一定不會成為拖累…”

  待鄭休遠離開,同在車中的前宮女柳安子一臉緊張的說道。

  上官婉兒聞言后,拍了拍這小娘子臉頰,笑語道:“傻娘子,我不怕你們拖累了我。反倒是我,拖累了你罷?雍王妃使你隨著我,怕我坊居愁困、無以為生,緊要時著你求助?”

  “郎、郎君知道了?”

  柳安子聽到這話,臉色不免有些慌亂:“我不是有意隱瞞郎君,只是王妃囑我…”

  “王妃端莊大氣,如此才堪配名王。情義我自領受,但如果你跟隨我不慣受一份貧寒,入京后且入王府復命罷。”

  上官婉兒嘆息一聲,既有幾分欣慰,又有幾分悵惘。

  過關后一行人于關城前小頓片刻,等待原本的車駕被引回,而后便見仍有一群行人正向塬上行走。

  “那些都是失家的游食,塬上有湯餅派送,讓他們能果腹養力繼續西行。”

  引車返回的鄭休遠解釋道,并不無感慨的說道:“過關前我真是小覷了行臺政治,只道此境設卡索錢只為斂財,沒想到一入關西,便惠政鋪陳。這一篇《燕子賦》,過關者人手一帖,只要能深記頌唱,沿途都有湯餅施放,養活亡人。據說凡附州縣,只要能提筆寫成,一字便分田一畝。”

  “寫一字得田一畝?”

  聽到鄭休遠這么說,同行諸眾包括上官婉兒都驚詫不已,上官婉兒入前接過鄭休遠手中字帖,見這字帖尺余見方,通篇兩百余字,少有重復,且都日常俗用的字眼。

  似她這種幼來便飽讀詩書、接受良好教育的人,這自然不成考驗,覽過一遍即能手寫無誤。但對于一些生人以來便目不識丁的鄉野亡人而言,這考驗也不可謂不難。

  “雍王殿下這是要將經義教化播入鄉野,囊括王民啊!”

  上官婉兒玲瓏心竅,聽到這不尋常的令式,稍作思忖便明白過來。這一篇字帖字體莊雅端正,正是雍王手創的新楷,只因雍王名號、爵號俱變化無常,時流索性名以名王楷,特別是深受臺司官員推崇,幾乎成了朝廷行政文書首選字體。

  當然手中這字帖絕非雍王手書,刻板呆滯,滿是匠氣,甚至都不像是人手寫成,更像是諸佛寺宣講經義所用的印帖。如今被行臺化用過來,便成了行臺教育萬民識字明義的妙招。

  除此之外,鄭休遠還領回了另一份印帖,這倒不是什么教人識字的字帖,而是一份長安行市日用百貨的物價單,是商賈們喜好的東西。

  但不唯商賈,當鄭休遠看到這一份清晰明白的物價單后,都忍不住說道:“兩京行市時貨竟然有這樣的懸殊差價,眼下未及地邊,不如短留幾日,容我返回關東,籌備一批時貨入京,輸給之余,也能稍補行途耗用?”

  講到這里,他又加了一句:“眼下塬上演武,雍王殿下正居此練軍,此時前行,路途上怕也障礙多多…”

  “就如舅父言,不要貪利,適量即可。”

  上官婉兒聞言后稍作沉吟,然后便點頭說道。她也說不清是被舅父所言理由打動,又或流連斯境、不舍前行。

  鄭休遠將一行人安排在潼關西境的客邸中,然后便又率領十幾員仆從過關返回關東,以那份物價表格為指引收販一批物貨。

  行臺演武場景,自然不可能向民眾公開。但塬上竟日鼓號喧嘩,也讓周遭境遇蜂盜膽寒、匪蹤絕跡。整條潼關道上,也是治安大好,幾近路不拾遺。

  上官婉兒一行投宿的館驛毗鄰驛路,這一天突然一隊騎甲造訪,細細盤查在宿客旅。她們這一行百數人幾乎都是出自大內,氣質自然迥異于民間,特別一群幾十名中官宦者,面相上已經可以看出與尋常男子的不同,自然也就遭到了重點的盤查。

  上官婉兒在神都時,幾乎是宮中內相,如今離宮入野,一應的告身文書自然也安排妥當,一眾人只是宮中放遣的舊宮人,準備前往長安定居。

  類似的情況并不罕見,特別是在神都革命之后,神都諸宮苑間遣放大量宮人出宮。這其中就有相當一部分人原籍關內,舊年隨圣駕前往神都,離鄉十幾年之久,驟離大內、無所適從,首先想到的就是落葉歸根,返回長安定居。

  “原來是宮用舊人,失禮了。”

  負責盤查的兵長驗看文書無誤之后,態度也不失有禮,特別眼見上官婉兒隱為眾人之首,氣質、相貌都是脫俗,想了想之后又贈給一道加署兵符軍印的關條,說道:“請貴屬妥善收好此道關令,陜西諸州雖然少有蜂盜肆虐,但卻難防州縣大戶擄人為奴。特別出宮舊人,尤需防備此事。有此關令在身,遇事直訴官府,可以不失庇護。”

  豪門擄人蓄奴,行臺雖然重點打擊,但也屢禁不止。一些豪強稱霸鄉土,就喜歡玩點野路子,對于宮用舊人那更是垂涎無比。上官婉兒一行這么多人,若真被豪強盯上,處境怕是不妙。

  當然既然敢如此上路,上官婉兒也不是沒有準備。隨行那些宦者雖然看起來少了一些男人氣概,但本身或是內教坊云韶府的力士,或是內廄甲徒,武力很是不弱,若真有不長眼的豪強敢于擄掠,怕要碰個頭破血流。

  一行甲眾盤查一番后,順道帶走了幾支來路交代不明的客旅,倒也沒有引起更大的風波。

  這一日,上官婉兒正于館中客舍捧卷讀書,突然婢女柳安子匆匆行來,一臉激動道:“郎君、郎君上街罷!今日雍王殿下儀駕歸京,正從此路通過!”

  上官婉兒聽到這話,心情陡有悸動,神情卻仍淡然,只是掩卷嘆道:“又不是沒有見過,何必再去湊興滋擾。”

  柳安子卻入前拉著她手臂央求道:“去看一眼、只看一眼!往年雖然有見,但殿下這樣風采,誰又會厭見?來年還不知何時有幸能見…”

  “那就去看一眼!”

  上官婉兒無奈一笑,一邊起身一邊似是自語道:“只看一眼…”

  鄉野驛路,自不如神都明堂華廈那么威嚴氣派,但驛道兩側早有騎兵隊伍掌旗策行,旌旗獵獵,馬蹄聲疾若雷霆,同樣威武肅殺。

  驛館距離驛路大道還有一里有加,上官婉兒等人行出時,道左空地上早已經站滿了等待瞻仰風采的看客,滿滿當當,一眼看去盡是攢動人頭。

  “此處望臺,可以望見驛路儀仗,登臺只需百錢!雍王殿下尊貴天人,幾時能入鄉野途行,錯過此日,終生抱憾啊!”

  此處館驛鋪主早已經在庭院里搭建竹臺,此時正在圍觀人群中游走,試圖招攬看客。但鄉野旅人,誰人又會被錢壓的難受,就算囊中豐厚,也謹記財不露白,湊個熱鬧則可,實在沒有必要作此顯擺。任那鋪主舌戰蓮花,終究應者寥寥。

  “給你錢,自去點數,不要阻人觀望!”

  柳安子見人群中已經擠不入,索性便拉著上官婉兒直往院內竹臺而去,隨手拋給鋪主一個錢囊,匆匆登臺,踮腳去看驛路上旌旗行過,忍不住焦急道:“那樹冠真是討厭!哪處才是雍王殿下?”

  上官婉兒也是張目細望,但卻雙唇緊抿,片刻后美眸中突然泛起淚光,并很快清淚長流,掩面下臺。

  雍王歸京后又過幾天,返回關東販貨的鄭休遠才又趕回,并驚聞上官婉兒臥病于榻,自然驚慌不已。這時節行旅于途,最怕的就是疾病纏身,因此客死逆旅者不知凡幾。

  幸在過了潼關,距離長安已經不遠,鄭休遠也顧不上再販貨牟利,留下一部分員眾壓貨緩行,自己親率其他人軟車疾行直入長安。長安關內首府,醫療條件自然遠非鄉野可比。

  一行人離開神都之前,已經先遣員于長安昭國坊購置產業,入城即刻定居宅中。

  上官婉兒這一次病來得猛烈,途中奔波又失于診治,入城之后幾入垂危。鄭休遠等家人們也是急得如熱鍋上螞蟻,長安城中凡所能請到的名醫,盡皆請入邸中。如此旬日煎熬,病情才總算得以好轉。

  “我這是、又活了過來?”

  某天午夜,上官婉兒自病榻間悠悠醒轉,入眼便見到床頭捧著佛經垂淚默誦的母親并柳安子等眾人。

  “娘子惜聲、惜氣,想要什么,細訴即可。”

  柳安子匆匆入前,握著上官婉兒蒼白手腕低語道。

  上官婉兒仍是視線游移,沒有焦點,好一會兒才指著母親低語道:“先送阿母歸寢,我險成不孝,不要讓阿母再受病氣侵染…”

  眾婢女連忙入前將老夫人攙出,柳安子見上官婉兒氣息漸穩,然后才匆匆奉來湯藥,供其啜飲。

  一碗湯藥入腹,那已經瘦得脫形、蒼白如紙的臉頰才漸漸恢復了一些血色。上官婉兒伏榻微喘片刻,仍是黯淡無神的視線轉向柳安子,嘆息道:“你們啊,真是不爭氣。我縱使此番捱不過,箱籠里沒有財貨供你們瓜分謀生?既然已經拔了奴根,何苦再生奴性?讓我一番作態,成了人眼中笑料…”

  “娘子說什么?婢子不知…”

  柳安子聞言后視線有些躲閃,入前掖緊了被角,干笑道:“娘子新愈,還待安養。早早休息,不要神念操勞…”

  “我是病,不是愚,你這娘子還未落生,我已經活在宮里,宮藥什么滋味,品嘗不出?”

  上官婉兒聞言后,口中嘆笑一聲,當視線掃過屏風一角,臉色又是一變,疾聲道:“落下帷帳,快!”

  帷帳落下,內外隔絕,又是腳步輕動,帷內的上官婉兒便聽到帷外那要命的人聲:“一番波折,險些送命,這是你樂意的?安安分分隨程入京不好?眼前遮得住,往前幾天那憔悴近死的樣子,我難道無見?”

  “我不知!不知就是不見,我不愿見你…”

  片刻后,帳內響起上官婉兒悶氣聲,李潼聞聲皺眉,抬手便要掀簾,手腕卻被帳內伸出的細手陡然握住,并伴隨細語聲:“求求你…”

  聽到這柔弱聲調,李潼心中又是一嘆,坐在了榻邊輕聲道:“知你病容憔悴,不愿見人?我諸事推開,苦守幾日,能知我不是貪色?隨我回府罷,同居一廈,可以不失照顧。近日隨人晝伏夜出,也實在有擾坊居清靜…”

  “我年老色衰,自己心知,不需殿下提點!殿下深顧舊情,妾心自感激,但也無謂回報,往年失于從容時,的確不失關照。延醫贈藥,是妾份內應得。至于邀請入府,是要與太妃并友,共受關照?”

  李潼聽到這話,臉色陡地一沉,沉聲道:“你說什么?”

  “殿下勢成分陜,名重海內,何色女子褻玩不得?意趣任使,縱妾此身,此時此刻,舉榻以待!我這一個孽情賤人,明知不可侍,偏要向西行,存的不正是這種心意?病榻幸得垂憐,伏此求歡,何惜一死!”

  李潼臉色變幻一番,好一會兒才將心中火氣按捺住,語調平靜道:“我不想挾情逼你,你也不必厲言觸我。輿情于我是謗是譽,并不決于你區區一宮奴。人情諸事,我自有所計,更不需你當面疏遠、人后垂淚。一腔愛火隨緣生,揮劍斬情祝君好?你縱使絕棄此情,于我不過短憾,于人更無分寸利害…”

  “妾妄情計議,讓殿下見笑了。滿腹心事,幸得智言點破,從此后恭在王教之內謀生,不敢再生貪望之念!”

  帷內上官婉兒聽到這話,語調內竟有幾分坦然釋懷。

  然而李潼聽到她這語氣,則不免更加火大,冷笑道:“原來彼此誤解竟深,上官應制一旦離宮,不再攀勢求活,竟生無欲佛念?不巧得很,我當下正要毀佛,青燈捧卷、佛堂清修,怕是不行!”

  “生人哪能至于方外,天下莫非王土。妾舊為宮奴,今為民婦,既然不入黃泉,終究王教之內,所守無非王治清明之內的安生,不貪不妄,能稱罪過?”

  李潼聽到這里,終于忍不住斥道:“我說得不清楚,還是做得太隱晦,若只尋常民婦,我至于漏夜相守?你是不是有病!”

  “病得不輕呢,險些喪命…”

  上官婉兒又低聲答道。

  李潼聞言后,忍不住笑起來,笑了一會兒才又說道:“你安心休養吧,或許真是孽情難守、一別兩寬。時至今日,我已經做不來軟語相磨、央人就我。你乍一入世,貪此新鮮,大病初愈,又思計偏激,不可理喻。幾時想通了,使人來告,若那時仍有余情,邸中給你一舍。”

  說完后,他便起身向外行去。及至廊前,恭立在外等候的鄭休遠趨行至前,不無忐忑道:“殿下此夜是否留宿?”

  “不留了,既然轉好,安心生活。”

  李潼有些意興闌珊的擺擺手,直至府前上馬,才又垂首對鄭休遠說道:“邸中人情出入,旬月入府來告。若我無暇見你,告給阿九。”

  房間中,帷簾再次掀起,上官婉兒仍是一臉病容,望著欲言又止的柳安子說道:“走了?”

  柳安子聞言后便點點頭,并忍不住說道:“殿下待娘子,是真的…娘子在宮中,人多稱贊智名,這般應答,是不是、是不是…”

  上官婉兒心知柳安子是想問她這么做是不是欲擒故縱,但她自知那人多情之內的薄情,只是嘆息道:“今次大病,實在意外。往后不必雜計,安心坊里生活。苑中使派的醫官走了沒有?趁機多索取一些珍貴藥餌存儲,不用也能賣出濟困。”

  “娘子這又何必?既然長安生活,難道還真能短了用度?”

  柳安子聞言后更有幾分不解,甚至都覺得雍王殿下說得對,這娘子大病之后便顯得孤僻矯情。

  上官婉兒聞言后臉色卻是一沉,并肅容道:“日后邸中誰若再敢私下與貴邸往來,一旦為我所知,即刻逐出,絕不留情!舅父那里,明日分出一筆財貨,供其置業養家,不是節時,不作往來!”

  “這、這,娘子真的…”

  柳安子聞言后便是一驚,顫聲再問。

  看著這小娘子一臉的驚容,上官婉兒嘆息一聲,不乏悵惘道:“你這小娘子,歷事仍淺。到了我這年紀,不獨慮眼前,更要慮身后。若彼此確是緣淺,別后各自安生。若仍要孽緣糾纏,我可以循情趨勢、貪歡余生,但若有出,難道也要生為孽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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