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潛伏得更深
林場一側的研究院。
楊小奇把自己剛做好的幾份測試報告發到阿娜爾古麗的郵箱里，然后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裝，走向院長的辦公室。
院長的辦公室在整棟大樓東南方轉角的位置，而她的專用實驗室則在院長辦公室的隔壁。
楊小奇朝著院長辦公室瞄了一眼，里面沒有人，他想了想，又朝著隔壁的實驗室走過去。
這一段時間來，他已經有點摸清楚阿娜爾古麗的作息。
基本上，每天早上要到十點半以后，喜歡很晚才起床的女院長才會出現在研究院。
她會現在辦公室曬一會兒的太陽，看幾份報告，然后在食堂里吃過午飯，下午就回進入實驗室，埋頭在里面不出來，直到所有人都離開。
沒有人知道阿娜爾古麗在實驗室做什么，楊小奇對此很好奇。
研究院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項目，楊小奇之前一直通過和別的研究員聊天，旁敲側擊探聽到了一點關于這些項目的內容。
可是當他把這些項目組合起來，他無法拼湊出阿娜爾古麗所研究的課題輪廓。
感覺上，她就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沒有明確的目標。
不過楊小奇知道事實肯定不是這樣的，一個能夠通過特殊的組培方式，把一種梭梭苗的基因優勢提高這么多的專家，不可能不在研究的一開始就設立研究目標。
所以，她只是擅長掩蓋而已。
楊小奇是學習生物化學出身，從在大學開始他就跟過不少教授做研究。
后來出來工作，他先后在好幾個公司就職，那些公司有的是國內的民營企業，有的是大的國營企業，更有一些在國外都很有名的大集團企業。
在這些公司里面，楊小奇見過各式各樣的專家和學者，也學到了許多東西，不論是知識性的還是接人待物上的。
有些學者，并不喜歡把自己的東西分享給所有人，他們會把研究課題拆分成無數個小項目，在往里夾雜進去很多不需要的項目，然后讓底下的人做。
除了極核心的成員，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東西有什么用，等到整個課題做完，還是懵懵懂懂，一無所獲，等于白白為人當了一段時間的苦力。
楊小奇覺得阿娜爾古麗就是這樣的人，不論她用多少手段去掩飾，可結果卻能說明一切。
“或許秘密就在她的實驗室里。”
楊小奇慢慢的走近阿娜爾古麗的實驗室門前，稍微傾聽了一下，里面什么聲息也沒有，就好像沒人一樣。
略一沉吟，楊小奇輕輕的敲了一下門：“阿娜爾，你在嗎？”
女院長平時在研究員們的面前沒有什么架子，讓人直接喊她的名字，這讓整個研究院的氛圍非常輕松，楊小奇也隨大流的這樣稱呼她。
不過，嘴上雖然這么叫著，可楊小奇卻也覺得這將會是這個研究院的一個隱患，或許在不就的將來會為女院長引來不小的麻煩。
“誰？”
不一會兒，實驗室里傳來響動，很快的門就打開了，女院長的腦袋從門縫前探出來，看著楊小奇：“哦，是你啊，小奇，有事嗎？”
楊小奇的年紀雖然比女院長大得多，可是因為外表的關系，女院長一直把他當成弟弟一樣，稱呼他為“小奇”。
不過楊小奇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對，這正是他要的效果，現在研究院里所有人都這么稱呼他、當他是弟弟，說明他的人設立起來了，沒有演崩。
“阿娜爾，你讓我做的幾個測試，我都做完了，數據報告已經發到你的內網郵箱里了。”
楊小奇很認真的說著，同時眼睛微不可查的掃了一下實驗室里的情況，顯然女院長的確正在里面做實驗，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實驗，不過有一件事物讓楊小奇心中猛一咯噔，隨即強忍著心底好奇，把視線硬生生的拉了回來，不敢再看。
阿娜爾沒有察覺楊小奇的異樣，點頭說：“哦，是這樣的，很好，我知道了。”
說完，她好像準備就這么把腦袋縮回去，然后關門。
楊小奇怔了一怔，連忙問道：“還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
女院長有點錯愕，好像不明白楊小奇的意思。
楊小奇真心有點無奈，只好解釋一句：“我手頭上已經沒有工作了，你是不是給我安排點活兒干。”
女院長露出點詫異的神色：“你全都做完了呀？呀，真的好快。”
楊小奇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報以靦腆的微笑。
這么幾個測試而已，做完不是正常的嗎？做不完才是不正常的好不好？用得著這么驚訝嗎？
心里雖然腹誹，可是這事兒又讓他強烈感覺到這個研究院的“不正規”。
要知道以前在那些大公司，根本沒人會主動去要工作的，因為上面壓下來的工作簡直好像流水一樣沒完沒了，所以他們干活只有輕重先后之分，絕對不會有做得完或者做不完的說法。
女院長想了想，丟下一句“你等著”，很快就把腦袋縮回去，重新關上了門。
楊小奇在外面等著，默默的回想剛才驚鴻一瞥間看到的東西，那明明就是幾株稻苗。
“不是樹苗，是水稻的稻苗…”
從那些稻苗的擺設來看，女院長剛才似乎就在做和這些稻苗相關的試驗。
然后，楊小奇再聯想到自己剛剛才交上去的測試報告，同樣是關于稻苗抗伏性、耐旱和耐寒等特性的數據，這似乎一下子就連上。
可是這個樣子，卻更讓他疑惑了。
“怎么研究的是稻苗，而不是樹苗？”
楊小奇隱隱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可是又說不上來。
這明明是林業公司啊，而且還在這荒漠上，研究稻苗有什么好處？
“難道想在沙漠里種水稻？”
心中才冒出這么個念頭，楊小奇立即就下意識的搖了搖頭，都忘了去掩飾一下。
不過他已經顧不得了，腦子極快轉動，不斷分析著自己剛獲得的重要情報。
照理說，女院長研發出了新的組培技術，能讓那種梭梭苗的基因優勢放大，那么最好做法是嘗試把這種組培技術橫向擴展開來，在其他的相似物種上進行試驗，以望培育出更多表現優秀的物種。
可現在她不對其他樹苗進行試驗，反倒是把目標放在了稻苗上，這可就有點奇怪了。
“難道她搞出來的組培技術，能讓稻苗也有不一樣的優勢？”
楊小奇心頭一驚，然后，他只覺得頭皮都一陣發麻起來。
要知道稻苗和樹苗雖然都是植物苗，可兩者的意義卻完全是不一樣的。
水稻的種植和產量，對整個國家來說是具有極其重要的戰略意義的，直接關系著國計民生。
牧雅林業培育出來梭梭苗在植樹造林和防風治沙方面獲得一定的優勢，就已經在市場上取得了這么大的成功，還得到了政府的支持，如果真讓他們培植出基因優勢明顯的稻苗來，那對整個市場的沖擊就可想而知了。
“不可能吧？國內多少研究所、多少牛人在研究這個啊…她這么個小姑娘，怎么可能做到？會不會是煙幕彈…”
楊小奇的心里有點亂糟糟，想把剛才看到的那幾株稻苗想成是女院長的陰謀，故意做局誤導他…可是他自己轉念想了想，卻又覺得女院長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心機和城府，也做不來這樣的事情。
所以，女院長目前要研究的東西，真的應該和那幾株稻苗有關，至于是什么，那就只能靠猜了。
可是——
先入為主的想法，已經充斥了楊小奇的腦海。
“如果她研發出來的組培技術這么厲害，那這個價值…就不是瀚海林業能出得起錢的了…”
面相童稚的男人突然覺得自己挖到了一個寶藏，一個無比巨大的寶藏。
相比起女院長的這個組培技術，瀚海林業那邊開給他的條件實在太低了，根本不能匹配。
當然，這或許是因為瀚海林業并不知道這個組培技術的真正價值。
不過，就算他們真的知道了，也出不起價。
多年的行業經驗告訴楊小奇，如果女院長的組培技術真的如他所想象一樣，那只要他把技術弄到手，將來不管在國內還是國外，都會有大把買家爭著搶著讓他出手，價值驚人，可讓他吃一輩子都不用愁了。
“冷靜，要冷靜…不能急，不能亂…慢慢來，潛伏得再深一點，心急可吃不了熱豆腐…”
楊小奇強行按捺著自己心底的激動，好讓自己的心跳慢下來，以至于臉上不會出現什么一樣的情況，可他還沒讓自己的呼吸變平穩，實驗室的門又被女院長打開了。
阿娜爾古麗拿著一疊紙，還有一大袋子東西，直接遞給楊小奇：“這是市面上一些主要的稻苗的樣本，你幫我看看測試一下它們的各項特性，嗯，重點放在抗倒伏和抗旱抗寒上，然后把數據整理出來，做個對比，交給我一份報告。”
真的是稻苗…
楊小奇裝得有點懵懂的接過東西，看了看，又看了看手上的文件，然后苦著臉說：“那么多啊…嗯，阿娜爾，這報告你什么時候要？”
“不急的，不急的，你慢慢做，主要是把工作做細了，數據盡量詳實一點。”
女院長擺了擺手，臉上帶著點抱歉的笑意，似乎把這么多工作交給楊小奇，她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
“好吧，我盡快吧！”
楊小奇搖了搖頭，拿著東西準備往回走。
“等等，小奇。”
女院長突然從后叫住他，指著他的臉說：“你身體沒事吧？怎么臉那么紅？”
楊小奇怔了一怔，隨即心里忍不住猛地跳了起來：被看出異樣了？
可女院長卻又說：“沒事晚上多穿件衣服，別著涼了，最近晚上比較冷，容易感冒。”
楊小奇這才放下心來，露出一個正太笑容：“好的，我知道了，嗯，謝謝院長關心。”
“切。”
女院長不屑的笑了笑，叮囑道：“別生病，好好干活，不然扣你工資。”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楊小奇坐在自己的桌子前，雖然已經在勉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可心里就是有點坐立不安的躁動感，讓他無法把注意力放到“工作”上。
文件就在桌面上，那一大袋子稻苗則放在實驗桌前。
楊小奇看著這些東西，只覺得這些東西金光閃閃，就像黃金做的一樣。
“應該是了，沒錯了，我的猜測肯定是對的…”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試過這么興奮了，上一次這樣，還是從大學畢業后，他被一家民營的企業高薪聘用的時候了。
他的家境不好，父親是個農民，因為誤服除草劑身亡。
其實說白了，就是因為太窮，服毒自殺。
母親年輕守寡，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貧窮一直伴隨著他的整個童年，乃至大學。
所以長大以后，賺錢，賺很多很多的錢，成為了他的人生意義。
在第一份工作的時候，楊小奇原本是兢兢業業的，為那家民營企業做項目、搞研發，準備以自己的努力賺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那個一直和他稱兄道弟、無比信重他的民營老板利用他做研發，暗地里偷偷把他辛苦研發出來的成果轉身賣給了另外一家大公司，撈足了資本，然后逃逸出國。
留下的，是一個欠下巨債的公司，以及拖欠了公司所有人三個月工資的爛攤子。
楊小奇當時就發誓，從此以后自己再也不做這樣的大傻子了。
所以，從他的第二份工作開始，他就一邊做研發，一邊尋找下家，把研發成果偷偷賣掉，以此獲利。
這種事情做得多，漸漸的就在行業里有了點名氣，然后他索性以充當商業間諜為生，干得風生水起，直到這次被瀚海林業找來，混進了牧雅研究所。
這是一個大寶藏！
楊小奇覺得這一次如果成功得手，那自己的人生意義或許就能徹底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