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準他是虧本為新作坊打招牌?”趙如熙摸著下巴道。
不等崔夫人問她,她就把自己瞎編的那套謊話說了出來:“想來您也知道,我前段時間買了處宅子和一些下人。我二師兄怕我被人騙,就讓大理寺的同僚給我介紹了城南的王中人。”
崔夫人點點頭。
當初趙如熙買下人的時候,就在吳宗的那處院子里。院子離書院不遠,鬧得動靜還挺大,幾處的中人都用騾車拉了一車車的下人來給趙如熙挑選。
因為趙如熙是書院的學生,跟守門的婆子混得還挺熟。守門的婆子看到這情形,自然跟崔夫人提了一嘴。當然,婆子的本意不是嚼舌根,而是夸贊趙如熙能干。
所以這件事崔夫人是知道的。
趙如熙繼續道:“我師父年紀大了,總想著把自己一生的領悟寫成書,留給后人。他老人家寫書立傳,我作弟子的總不能不表示一點心意吧?所以就托中人打聽城里好的印坊。正巧那王記印坊的東家跟王中人有點親戚關系,他就給我介紹了這家。”
崔夫人點點頭。
康時霖想寫一本自傳的事她也知道,康時霖在書院里提過。
“當時他還說,他這個遠房老叔年輕時喜歡到處跑,還在江南成親定了居。只是前些年妻子去世,他想落葉歸根,便回了京城,還帶回來了一架印書的機子。這機子是南邊賣到江南的,印書快而方便,成本還低,用的又是一種特殊的紙。所以他印書收費很便宜。”
趙如熙抬起頭朝崔夫人笑了一下:“我師父的書即便寫好,我也不可能給他找便宜印坊,那肯定得是最好的。不過想到您辦報紙,肯定得考慮成本,所以我就留了個心,把地址記了一下。這不,就派上用場了。”
“原來是這樣。”崔夫人頓時高興起來。
只要不是趙如熙墊錢印的報紙,對她來說就是好事。這說明報紙還是有希望辦成功的。皇上可等著看成果呢。
尚德長公主去討圣意的時候,皇上可說過,要是這報紙報得好,朝廷也打算發行一些官報。
“好的,你回去上課吧。我跟長公主商量一下這些報紙怎么賣。要是賣得快,我再找他印一批。”她道。
等趙如熙離開,她把自己的護院叫來,將事情跟他說了,吩咐道:“你去查一下,事情是不是如知微姑娘所說的這樣。”
護院領命而去。
王家之事是蕭令衍安排的。他本就是個邏輯縝密、做事滴水不漏之人,王家之事自然不會出紕漏。印書機制成之初,他就叫屬下在各地尋找合適的人選。
王坤的爹王世興確實是京城城南王記印坊的少東家,年少時他親娘早世,受后娘搓磨,他十四歲便中舅舅外出闖蕩,最后在江南娶親定居,不再回京城。
開始他做生意倒也發了財,一家子在江南過得不錯。可去年孫子在跟人爭執中被人打死,一家子為討公道花了大半積蓄,后又遭人報復,身陷囹圄,身家幾乎沒了。
蕭令衍的手下替他討了公道,唯一的要求就是讓他一家回京城辦印坊,利潤三七開,王世興占三成。
王世興父子家財散盡,走投無路,本在牢中等死了。
這會兒死里逃生,父子倆覺得即便賣身為奴來回報都是應該的。
對方沒有讓他們賣身為奴,只是做這樣一件事,不光給盤纏,還有了現成的買賣和收益,他們自然感激涕零,當即帶著一家子回了京城。
當年王世興的爹去世的時候,王世興也回過京城奔喪,在族人的幫助下分得了一點家產。
只是王記印坊當時已倒閉,他就分得了一個院子和印坊只剩了殘垣斷壁的半個宅基地。他當即在半個宅基地上建了院子,連同分得的院子一起租了出去。
這會兒王世興在江南吃了官司呆不下去,帶余財和家人回京辦印坊,很是合情合理。
當初他散去的錢財,多是拿去送禮打點人情了,外人并不知道他送了多少,余了多少。即便回京辦印坊,也沒有什么破綻。
所以王世興的背景,即便查到江南去也是沒什么問題的。
崔夫人的護院去這么一查,自然是沒查出什么來。
他回來稟道:“小人查過了,情況果然跟知微姑娘說的一樣。那王老頭兒落葉歸根,回京城定居,想利用那個機子把家里關掉多年的印坊開起來,重振王記印坊。那機子是南邊來的,印書又便利又好,成本極低。他們擔心開張后搶了世家的生意,再得罪人,還在猶豫辦不辦作坊,辦了之后又如何定價。”
“本來他們還沒開張,不接生意的。前段時間王中人來給他們拜年,提起了知微姑娘,說書院打算印一個報紙,是不賺錢的,就是想讓女子懂得些知識,做宣傳用。”
“王中人的爹當年對王世興多有照拂,他們不好抹了王中人的面子,這才這么便宜接了您這樁買賣。只是他們對權貴的印象不好,所以態度才這么冷淡。”
崔夫人聽了,疑慮頓消。
想了想,她又去了尚德長公主那里一趟,把事情跟她說了。
尚德長公主聽了,心里倒有了個想法。不過她沒跟崔夫人說,而是又派人去查了一下王世興。
人都是相信自己的判斷的。
如果王世興父子一上來就巴結討好,再流露出想要找靠山的想法,尚德長公主沒準還會存疑,覺得是誰給她設的一個圈套。
這會兒情況都是自己調查出來的,她便沒再懷疑其真實性。
尚德長公主把崔夫人叫來,道:“那王老頭兒不就是因為沒靠山,得罪了權貴才家道中落嗎?現在又因沒靠山,不敢把作坊開起來。”
“你去問問王老頭兒,看他愿意不愿意跟我合伙做這樁買賣。我給他的印坊投三千兩銀子,占三成份子,讓他放心大膽地把印坊開起來,印刷的收費不要這么低,比其他人的低一點就可以了,免得太招人眼兒。不過我們的報紙,得一直收這么低的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