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如熙畫完沒過多久,就有人高聲叫道:“時辰到,請參賽者離場。”
趙如熙已經把東西收拾妥當了。聽到這一聲,她干脆利索地離了場。
張修言故意裝作收拾東西的樣子,磨磨蹭蹭,在趙如熙離場后,他往她的畫看了一眼。
只這一眼,他整個人都呆滯住了。
高山巍峨壯麗,峭壁如削,瀑布從山巔傾瀉而下,浪花飛濺,濺起的水花仿佛落到自己身上一般,耳邊甚至能聽到瀑布轟鳴咆哮的聲音。這不是畫,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能震撼人的靈魂,讓人覺得自己的渺小、大自然的偉大。
不只張修言想看趙如熙的畫,他身后的林云深和鐘磊等人亦是如此。
只是有前面人的遮擋,他們看不清畫的全貌。
比賽場地四周用繩子做成欄桿把賽場圍住,不過在東西兩邊的中間部位各留了一個口子。林云深和鐘磊離場時,本來可以直接朝后走幾步,從東邊的豁口處出去的。
可他們為了看一眼趙如熙的畫,從座位的右邊出去后沒有轉彎,愣是直接朝前走,打算從趙如熙的位置繞過,再從北繞到西,在比賽場地的外圍繞大半圈,從西邊的豁口出去。
走到趙如熙的畫前,看到畫,他們同樣一震,仿佛被人按了暫停鍵,停在原地不動了,目光目光呆滯、嘴唇微張,臉上的表情跟張修言如出一轍。
幫忙維持秩序的國子監的學生見幾人都準備離場了,走了幾步卻又站在那里不動彈,眼睛直盯著別人的畫,他們跑過來,對幾人道:“既然離場,還請趕緊離開,否則當作超時處理。”
說完又特意提醒了張修言一句。
聽到“超時”兩個字,張修言、林云深幾人才清醒過來。
張修言拿起自己收拾好的東西,都忘了可以直接從東邊出口離開,而是機械地跟在鐘磊身后繞圈子,內心受到的震撼一時半會兒平復不下來。
直到從西邊豁口走出考場,在外面站定,鐘磊才開口道:“她畫得…實在太好了。”
張修言默然不語。
雖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但畫得好不好,還是能看得出來的。尤其是他們精于繪畫的人,什么是好畫,什么是差畫,心里都有一桿稱,一搭眼就能評個高下。
面對趙如熙明顯跟他們完全不是一個檔次上、甚至比他師父畫得還要好的畫,張修言實在沒辦法昧著良心說不好。
說趙如熙的畫不好,非但不能給趙如熙抹黑,還會讓人覺得他顛倒黑白,妒賢忌能,面目可憎。
面對這樣強大的存在,張修言自知第一無望了。
他垂頭喪氣地站了一會兒,正要打聲招呼離開,就聽右邊角落喧嘩起來。
幾人抬頭看去,只見剛才圍觀的人似乎被人驅散了,又換了明顯是官吏的人站在那里,一個老頭正站在那里,指著趙如熙畫說著什么,神情十分激動。
林云深跟鐘磊對視一眼,心里好奇,從外圍快步繞了過去,想聽聽是怎么回事。張修言也連忙跟在身后。
一走近,他們就聽那老頭兒嚷嚷道:“真的,我沒看錯,真的就是皇上在拍賣會上拍下的那幅畫,畫價跟枯木先生的一樣,價值二萬五千兩銀子。”
“這怎么可能?能畫出價值二萬五千兩銀子的畫的人,應該早就功成名就了吧?怎么可能來參加這種比賽?”旁邊尤有人不信。
“我不會看錯的,當時我就坐在臺下。我親眼看到過那幅畫。這樣的畫,看一眼一輩子都不可能忘掉。像這樣的畫,不可能有第二個人能畫得出來。一定是她無疑了。”
他這話還真沒人能反駁。
確實,趙如熙這樣的畫,只要看到過,就會被深深震撼;過了多少年,這種震撼都忘不住。這老頭兒說的話,沒準就是真的。
聽到老頭兒的話,張修言忍不住道:“不可能。知微姑娘才多大?她拜枯木先生為師也才半年。再如何她的畫也賣不出那樣高的價錢來。”
趙如熙上拍賣會的那幅畫,因為太過奇怪,畫得極好,卻又誰也不知道畫作者是誰,大家紛紛猜測,當成奇事來議論,當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眼前這幅畫是趙如熙畫的,張修言認了。畢竟他是親眼看到她畫的。說趙如熙畫得好,比他強,他也認了。這是事實,不容反駁。
可要說趙如熙的畫賣出了二萬五千兩銀子,與枯木先生的畫價一樣,張修言無論如何不敢相信。
他師父的畫,最高也才賣了三千多兩銀子呢。趙如熙的畫再好,也值不了那樣的天價。
林云深和鐘磊也不敢相信。
林云深喃喃對鐘磊道:“應該不可能吧?”
鐘磊盯著趙如熙的畫,默然不語。
“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活百年。只要畫得好,年紀大小、拜師時間長短有什么關系?”那個老頭兒反駁道。
說完,他還打量了張修言幾眼,一下子認出了張修言的身份。
他鼻子里冷哼一聲道:“你是梅中君的那個弟子吧?你也參加了比賽?莫不是你覺得你的畫比這位的強?”
他指著趙如熙的畫道。
今天是旬休,來比賽場地看熱鬧的官員其實不少。只是因為開始在比賽,為了不影響參賽者,官員們都沒有過來圍觀,圍觀的都是喜歡繪畫的閑人。
這會兒比賽結束,官員們才到這邊來走一走。圍觀的百姓見了他們來,都自覺避開了去。
很顯然,這位老頭兒是在趙如熙離開后才來的,并不知道畫作者是誰。但不這耽誤他認出趙如熙正是拍賣會拍出高價的那幅畫的畫作者。
梅中君的身份跟康時霖類似,都是世家子出身,但因癡迷畫畫,沒有參加科舉,所以無官無職,也沒有爵位。
張修言的身份比起梅中君等人就更不如。他家中倒是有點錢,卻是平民出身。只因有繪畫天賦,被梅中君看上,收作徒弟。
老頭兒既去參加過拍賣會,自然是官吏,而且品階還不低。
平時面對這樣的人,張修言一貫是不敢多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