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忘了我看過地圖,這是珍藏在安息宮里的關于伊西斯坑道唯一一份地圖,也是當今世界上唯一的一份。”見他默不作聲,洛洛又補了一句。
“如果這份地圖不準確,或者是假的呢?”賽瑟緩緩地說,“我并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想提醒你,如果走錯了,死亡恐怕已經算是我們能遇到遇到的最好結局了。”我當然不相信你,我相信我的直覺。我干嘛要答應你讓你跟著我下坑道呢?后悔也不管用了,我之前就不應該抱著她跳過那個大洞,我該把她直接丟進去才對。也不應該給她剔除腐肉,我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心?賽瑟心里長嘆一口氣。
“那份地圖是真的,我用我的靈魂向你擔保,葉瑟。”洛洛懇求道,“相信我,走第四道門,我保證你能找到推羅水牢,也就是坑道的盡頭,唯一的出口。”
賽瑟揚起了眉毛。
“怎么?難道你不是要去推羅水牢嗎?”洛洛有些慌張。
“我是要去那里,你猜得不錯。”
“推羅水牢藏著上古之山的至寶,永世之嶺的寶物。那些不知死活想要進入伊西斯坑道的冒險者不都是為了得到這間曠世珍寶嗎?可是怎么越過那沉睡在水牢中的可怕魔鬼而獲得寶物,實在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賽瑟看著洛洛的嘴唇一開一合,根本沒有仔細聽她在說什么。什么至寶,寶物,對他來說根本就無足重輕。他,賽瑟,威盛凱的皇帝擁有的曠世珍寶比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多。他在來這里之前從未聽說過伊西斯坑道,不過這也難怪,十二國聯盟的人都看不上自由邦的那些神話和傳說,就算他以前曾經聽過也肯定在三秒鐘之內努力忘到腦后去了。如今他只想趕快趕到水牢,戳瞎那個女性惡魔的眼睛,完成任務之后趕快和隱心眉團聚。
至于洛洛嘛,從哪里來的就讓她回哪里去好了。賽瑟為自己的這個想法吃了一驚,他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貞潔了?他在心里幾乎笑出了聲,是的沒錯,就是這個詞——貞潔。很明顯這個十五歲的少女已經被他迷得神魂顛倒,如果是在以前,他不會拒絕睡了她。可是現在,他變得除了隱心眉哪個女人都懶得碰。不知從何時開始,這個世界上的所有女人都和他絕了關系,他只要有隱心眉就夠了。
“…葉瑟,你在笑什么?”洛洛的聲音好像遠方的鳥叫嘁嘁喳喳地傳了過來。
“你確定是第四道門?”賽瑟正色道。
“確定。”
“好吧,那我們就走第四道門。”說出這話的時候,賽瑟自己都吃了一驚。難道他相信她多于他自己嗎?不可能。可是他還是這么做了,真是不可思議。
難道洛洛是個女巫?她對他施放了某種黑巫術?賽瑟心里立刻否認了這個可能性,她是有種說不出的奇怪,可是那不是黑巫術引起的感覺,他不是不知道黑巫術會帶來的邪靈影響力,他父親塞雷斯和血腥玫荔不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嗎?
賽瑟的思緒此刻已經飛出了坑道,飄蕩在維洛戈薩乍暖還寒的季節之風中。虛空的虛空,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風往南刮,又往北轉,不住地旋轉,而卻返回轉行原道。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無新事。
豈有一件事人能指著說這是新的?哪知,在我們以前的世代,早已有了。在你這一生虛空的年月,就是神賜你在日光之下虛空的年日,當同你所愛的女人快活度日,因為那是你生前在日光之下勞碌的事上所得的份。
我,威盛凱帝國的賽瑟二世,我為自己動大工程,修造園囿,在其中栽種各樣果木樹;挖造水池,用以澆灌嫩小的樹木。我買了仆婢,也有身在家中的仆婢;又有許多奇珍異獸,黃金珠寶,鉆石玉器,遠勝過以前在維洛戈薩眾人所有的。我的國土前所未有的遼闊,各邦各國都來進貢。后來,我察看我手所經營的一切事和我勞碌所成的功,誰知也是虛空。
有時候我真希望我的帝國不是真的,我的軍隊和財富也不是真的,整個維洛戈薩竟也不是真的。我只要和隱心眉一起待在那個東方的園子里,享受天與地全然和諧的榮耀,那剎那間的永恒,那全然的安息,該多好…
賽瑟和洛洛一言不發地走在寬敞的走廊上,幽光變得強烈起來,這光是從右前方的巨大拱門里射進來的。這門高得簡直看不到頂,大概是專門為了巨人中的巨人而建造的吧,賽瑟心想。這碩大無朋的石門半開著,鉸鏈掛在旁邊的門栓上。門后又是一間大到一眼望去看不見墻壁的房間,里面光線昏暗,但是由于他們在黑暗中走得太久了,那光變得有些刺眼,兩人費了一番功夫才適應了里面的環境。
影影綽綽之間,能看見粗大的柱子支撐著高如天際的穹頂。南面的深處,內檐下有幾扇高大的窗,有明亮的光線射進來,卻不是陽光,仿佛外面是深藍色的玻璃海,地上還閃動著斑駁的光點。那地面上鋪著光滑晶瑩的青金板,上面用金色和黑色花紋雕刻著奇形怪狀的圖案和古早的象形圖案。精雕細刻的柱子都是用不同材質的礦石鑄就而成,每個柱子都好像一個豎起來的棺材,里面似乎流動著透明粘稠的物質,當中是那些半人半獸的怪物軀體。
四周掛著一些彩錦織就的帷幔,上面全是栩栩如生的神話故事和傳說人物,主角無一例外是不屬于維洛戈薩的巨人后裔。
與之前他們遇到的風干怪物軀體不同的是,這里那些柱子里的半人半獸各個保存完好(或許是因為那些透明粘稠物質的原因?),仿佛不是死了而是在冬眠。他們目瞪口呆地在柱子間穿行,有雌雄同體的羊頭人,藍色皮膚的長尾女子,六個手指頭的巨人,人臉猿身的男子,長著翅膀和鳥嘴的雙面人,昆蟲一樣的高大人型生物,豹首人身的孩童,等等等等。
“它們都是從哪里誕生的…”洛洛嘶啞著嗓子。
“真令人驚奇,它們的父親并非來自地上。”
“什么?你是說——”
“噓——”
賽瑟一把捂住洛洛的嘴,把她拽到一根裝著羊頭人的柱子后面,打手勢讓她仔細聽。
片刻死寂之后,從大廳的某個角落傳來了細微的喘息聲,還摻雜著撲簌簌的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