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回答沐基洗。他再一次抬起右手,第三幅異象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在一條灰色的大河兩旁,堤岸漸漸抬起,兩岸都是陡峭的山坡,長滿密密麻麻的荊棘、野草、刺李等灌木叢,還夾雜著刺藤、蔦蘿等藤蔓植物,陡坡后聳立著不太高的風化峭壁,久經風雨侵蝕的灰巖上滿是溝壑,中間還嵌著長長的灰藤,色澤灰暗。再后面又是高低不平的山梁,頂上覆蓋著白樺樹等喬木,隨風飄動。
從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廝殺聲,緊接著越來越清晰響亮,震耳欲聾。只見山梁后升起裊裊的黑煙,藤蔓和植物在濃煙中被點燃,變成不斷蔓延的熊熊大火。此刻暮色已經降臨,抬眼望著整片流域,星星點點組成的紅色火流在夜嵐中迂回曲折。
這時傳來一連串狂叫,緊接著是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河邊一座山丘爆炸了,土塊巨石四射崩裂。一直匍匐在堤岸灌木中的神牛武士咆哮著往前沖,為首的那位頭戴金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張發出怒吼的嘴,里面滿是鋒利磨尖的金牙,他騎著一匹高得不像話的灰白色巨馬,手里舉著一柄大得嚇人的釘錘。
滿地都是被炸碎的穿骨獸殘骸,皮肉和內臟像狂歡節的彩帶似的掛在樹梢上。這些神牛武士有的手持狼牙棒,有的戴著生銹的巨大拳套,有的干脆手里拿著隨地而撿起的石塊,他們紛紛對著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來的穿骨獸們迎頭痛擊。這些邪獸的身材不如隱心眉在火花島見到的高大,它們身上似乎缺少了那種撼天動地的可怕蠻力,然而卻更加靈活狡猾。在異象中,隱心眉看到三只穿骨獸像分工合作一樣,先后跳到一個神牛武士的身上,把他的頭和胸咬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大團。那個帶著金面具騎著灰白色巨馬的神牛首領怒吼著沖了過來,馬蹄踐踏;穿骨獸只得松開那個血淋淋的神牛武士,首領揮舞著釘錘,像砸冬瓜一樣把那三只邪獸的頭砸個稀碎。
在濃重的夜色中,隱心眉看不清到底有多少神牛武士,但是到處都是熊熊戰火和碎裂的尸首,神牛人和穿骨獸激烈廝殺,慘叫和狂吼不絕于耳,狡猾的邪獸把吃了一半的神牛武士尸體和啃得面目全非的頭顱拋入敵人的隊列中,引起神牛軍隊更加激烈的反撲,鮮血幾乎把大半條河都染紅了。
“熊牙,他沒有食言,他果然帶著軍隊來了!我不能看著這一切而坐視不理,”隱心眉已經無法忍受,她叫了起來,異象瞬間消失,“熊牙已經稱呼我為撒都該,而我也接受了這稱號,那么我就是神牛族的大酋長。有哪個大酋長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下被屠殺?我要把這群骯臟的穿骨獸剁成肉泥!”
“那么就毀了神嬉殿,威盛凱人和神牛人你就都能一次性全部拯救成功了。”就在這時,沐基洗忽然發出痛苦的哀嚎,他舉起右手,只見那中指的前半部分竟然變成了滾燙的火炭。
隱心眉和賽瑟驚得說不出話來,可是他卻在劇痛的喘息之中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時候到了,伊西斯王后已經醒過來了…你們可以行動了,亞蘭地宮的南北通道口已經打開此刻已經打開…”
果然,在這個大得驚人的大廳兩側的石壁上,竟然分別出現了兩道虛掩著的石門,只是這門和別處景物不同,總給人一種看不真切的感覺,門縫中滲透出霧白色的淺淺光暈,有隱隱約約的喧鬧和人聲從門的另一邊傳過來,卻聽不真切。
“北通道是通往科琳烈山的以巴路坑道,”沐基洗慘白著臉,用沒有碳化的那只手指了指賽瑟身后的門,這是他第一次表現出屬于人類的痛苦和恐懼之情,倒使得他們反而對他產生了一種不一樣的感情;沐基洗接著又對隱心眉道,“你身后的就是南通道了,它通往地下,也就是神嬉殿的入口。”
“亞蘭地宮位于女妖森林中的平原地帶,這地下怎么會有如此不可思議的雙身建筑?而且也沒有任何一處史書提到神嬉殿。”隱心眉早就想問這個問題了。
“別忘了亞蘭地宮是時間和空間的靈界交接點,”賽瑟替沐基洗回答了她,“我想這神嬉殿不存在于維洛戈薩大地之上肉眼可見的任何一處,不是說魔鬼隱藏了它嗎?如果凡人都能看見,那么永恒之王必然能看見,也就不可能會在大洪水中逃脫得了審判。而且科琳烈山是在距離賈拉爾千里之外的自由邦安蘇與玫瑰沙堡的交界處,是著名的死火山,據說也是這個世界唯一的一所圣山…這山竟然就在賈拉爾國的一扇石門之后,”他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回頭看了看那扇石門,“亞蘭地宮的確是不可思議…”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到底該如何摧毀神嬉殿啊!”隱心眉忍不住打斷賽瑟的話,“如果你要我殺了非尼基公主或者是巴比倫親王——哪怕是殺了全部的祭祀,都不是問題。可是這玉石雙身殿,我總不能一鏟子一鏟子地給它掘開了去吧?就算現在要找炸藥也來不及啊,再說去哪里找那么多炸藥?”
“抱歉,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做。”沐基洗虛弱地笑著,他們驚駭地發現此刻他的右手的中指和食指已經全部變成了燃燒的炭火,“但是你既然被賦予了摧毀雙身殿的使命,那么你就一定能做到,包括賽瑟也是…唉,你們最好快點,伊西斯已經醒來,若你們不在一個小時之內完成各自的使命,我就會變成一根火炭柱子。那么亞蘭地宮也就不復存在,神嬉殿的入口就會被關閉,那么它就永遠無法被毀滅了。”
“隨時會被魔鬼血鉆炸裂的石桌銀面,逐漸變成火炭的八千歲男子,三樣必須在神嬉殿毀滅之后立刻投入圣靈之火的圣物…以及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毀掉的雙身魔窟,”隱心眉簡單地做了個總結,“好吧,我承認,這些任務比殺人難多了。”
“而我呢?戳瞎老女人的雙眼再把她救回來,”賽瑟沖著隱心眉溫柔一笑,笑得她更加慌亂焦躁了,“這太簡單了,我真想和你換一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