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瑟軍隊沿著荒涼的街道前進,隱心眉在路德公主以及白魅的中間騎行,賽瑟以及李斯特將軍在最前方。
她看見山坡下的一間小小的神廟,連著一方堅固低矮的黃石莊園,相對罌粟城而言,這里的房屋顯得特別荒涼狹窄,有一大半的房屋成了黑黢黢的空殼,一個人影都沒有。
“難道都死光了?”隱心眉道。
“只是害怕見到全副武裝的軍隊,隱殿下,”路德公主木柱一樣的手臂一指,隱心眉循著看過去,果然,見到了幾個臉上臟兮兮的男孩女孩蜷縮在屋子廢墟之后探出腦門,樹上和房頂上有幾個弓箭手藏得很隱秘。
旁邊有個蛋糕店老板打開百葉窗,沖著軍隊大喊大叫,喧嘩聲和嘈雜聲讓很多人滿滿從藏身之處探出身子,這里漸漸地恢復了生氣。
“這里叫白鷺鎮。”路道道。
果然,在鎮子中心的廣場矗立著一座噴泉,里面是一尊白鷺雕像,水源不斷從它尖嘴里流入淺池。好幾個怯生生的女子在那兒汲水。
數公尺之外,幾個被吊死的人掛在吱呀作響的生銹鐵桿之上,尸體已經發黑腐爛,臭氣不斷,烏鴉和禿鷲在上面低空盤旋。
“這是怎么回事?”隱心眉問。
“據說是逆黨金大公的手下,他不是早就逃到境外了嗎?賈拉爾國內所有的紛爭和謀殺幾乎都和他有關系。”路德回答。
“不過我聽說,金大公在你們王室之內也有了支持者。”隱心眉想起之前聽過的傳聞。
“沒錯,我們也這么猜測。”路德頷首,“國內的反對派一心想推翻我哥哥的政權。他們就差沒明目張膽地支持金大公了。”
“誰最起勁?”
“我們的堂叔,安杜爾親王,”路德道,“我和艾斯早就懷疑他一直和金大公勾勾搭搭,但是我們沒有證據。大哥說沒有把握就必須不動神色。”
“大哥指的就是唐泰爾國王吧?”
“是的,我們都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唐泰爾是長子,艾斯是次子,我是最小的女孩。”
可是公主你看起來比他們兩個都老,大概你是你們家最特殊的一個,也是整個賈拉爾最特殊的女人。
“敢問公主芳齡?”隱心眉忍不住打聽了一句。
路德粗聲粗氣地干笑了一下,不過她倒沒生氣,帶著習慣成自然的自嘲表情看了一眼隱心眉,“隱殿下一定是覺得我像我哥哥的老媽吧。”
“豈敢。公主,可以完全不用回答我之前的問題。”
“我習慣人們在我背后指指點點,隱殿下雖然你什么都沒說,但是我從你的眼神中能看得出來。”
“我并非惡意。”隱心眉尷尬地回答。
“我知道,即使你和陛下是外國人,相對我的本國國民來說,也是友好得太多了。”路德摸著自己的臉,似乎那是一張令人不快的面具,“即使我是唐泰爾的親妹妹,從小到大也免不了被人當面嘲笑——但是,你和陛下都沒有這樣做過,我已經很感激了。”
“不用感激,公主這樣謙卑,真是心靈純潔又高尚。”
“我倒是情愿用純潔高尚的心再加上少活十年,去換取隱殿下的美貌。”
“我的美貌?”隱心眉啞然失笑,她抬起手肘指了指不遠處一直沉默不語傾聽她們對話的白魅,“這位的美貌應該更驚人。”
“主人,我的容貌并不能用驚人來形容,在這世上沒有人比您更美,”白魅嫣然一笑,“您只是不自知罷了。”
隱心眉面色一驚,還沒來得及回答,路德公主就接口道,“隱殿下的美令人難以忘懷,見之難忘,只是…”
她沒有在繼續,于是隱心眉替她把話說完,“只是沒有賽瑟美,是不是?”
路德公主臉上露出紅鞋墊一樣的淡暈,她想做出滿不在乎的樣子,可是完全失敗了。
隱心眉忍不住噗嗤一笑,接著又趕快端起了架子一臉嚴肅地說起了別的話題。
”美不美的,個人心中自有標尺,路德殿下,”隱心眉道,“您這樣跟著異國軍隊鞍前馬后地勞碌,難道唐泰爾陛下不會擔心嗎?”
“我大哥知道我的武藝,我能保護自己,也能保護其他人,”路德咣當一聲拍了拍腰間的長劍,“你們需要我。”
我看是你需要我們吧,或者不如說,是你需要他——賽瑟,你也需要和我們時時刻刻談起他。
忽然前方傳來一陣喧嘩之聲,緊接著幾聲火槍的轟鳴聲,黃金守衛的先鋒立刻出擊,余下的守衛和黑鐵軍立刻將他們幾個人全部包圍起來。
“發生什么事了?”隱心眉問策馬從前往回驅趕的李斯特將軍。
“陛下被人伏擊了,肋骨中了一槍,”李斯特語速很快地回答,“我奉命前來查看諸位女士們的安危。”
“陛下的傷嚴重嗎?”路德公主立刻大聲道。
“留了很多血,情況不容樂觀,但是他還清醒,還能說話。”李斯特調轉馬頭,示意她們跟著自己,“我們今天不能再前進了,陛下需要休息,軍醫需要馬上為他取子彈。我們要在這里住下,跟我來。”
“一定是我堂叔手下的人,”路德激動萬分,“他在朝會上多次諫言哥哥和陛下之間要劃清界限,這里離他的領地邊界只有十幾里,除了他絕對不可能是別人!我要去找他算賬!”
“公主殿下,請您冷靜!不要因為沖動再將自己和陛下置于雙重危險中,現在陛下受傷已經夠麻煩的了,”李斯特神色異常嚴厲,“如果您再有什么三長兩短,您讓陛下如何安心?如何向唐泰爾國王交代?在目前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您如果執意獨自去尋找您的堂叔安杜爾親王也可以,那么就請您徹底離開我們,別再回來,免得我們因為您的魯莽而受牽連。”
路德公主明白李斯特這番話的分量,于是不再吭聲,只是憤憤不平地握緊了手中的劍,胸口像牛一樣氣喘吁吁地鼓了起來。
她們跟著李斯特將軍,在黃金守衛和黑鐵軍的護送下,來到了東面一塊小山丘的腳下找到了一座樸素的客棧,灰麻石的墻壁,臟兮兮的窗戶,大半塊屋頂被燒毀,但是后來又被拙劣地補上了。
軍隊在客棧的四周安營扎寨,嚴防死守;李斯特派出去的先鋒游騎兵還沒有回來,他一邊安置幾位女士,一邊焦急不安地等待著探子們待回信息。
門上懸掛著一塊鐵招牌,上面畫著一只被咬了一大口的草莓。她們在客棧角落的馬廄旁下了馬,賽瑟早已經被眾人護送著住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