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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可是您對我心動了

  雷馬薩心思煩躁地跟著那黑發杏眼的女孩來到了賽瑟的更衣室。

  呵,這皇帝可真是個十足講究的男人,更衣室比十二國聯盟其他王室的臥房套間還要寬敞。各種色調與光澤的精致禮服以及長靴,數不清的純金或者白金冠冕,整整一面墻的斗篷和披風,滿櫥子琳瑯滿目的珠寶飾品。

  比女人還美艷的賽瑟,他的配飾和衣服也比大多數女人多得多。雷馬薩冷笑著暗想,人們還整天嘲笑我們莫利斯人花里胡哨,怎么到了威盛凱皇帝這里就變成品味考究,精致迷人?真是十足的雙標。不過,相較于皇帝滿屋子風格各異的衣服飾品,他本人身上穿的那件倒真是不俗。

  “把那件全黑的拿過來。”雷馬薩吩咐那女孩。

  不行。我得換了衣服趕緊趕回去,不能讓心眉和那男人單獨在一起。我看得出來那皇帝眼里的渴望,他看著她的樣子就好像她是一盤美味可口的佳肴。媽的,我真想割了他那張漂亮的臉皮拿去做面具。男人不該這么美,應該孔武有力肌肉發達才對,可是誰讓女人們都喜歡這種類型的?娘們都瘋了,維洛戈薩的女人們十個里面有九個想爬上賽瑟的臥榻。心眉呢?我從她的臉上倒真看不出太多東西,但是她果真能從心底做到無視那皇帝對她三番五次的引誘?我不想在這事上考驗她,我不能冒這個險,我知道她已經打定主意嫁給我,我看得出來。但是她真的愛我嗎?不,我不確定,我不知道…媽的,我恨這種虛弱至極,惶恐不安的感覺。

  雷馬薩帶著怒火脫下外套,露出整個上半身,滿腦子都在想象賽瑟和隱心眉在一起的最可怕的畫面。那姑娘像喜鵲似的走到他跟前,替他擦拭心口和后背上的茶水污漬。

  “大人,您的長褲也被濺上了茶水。”那女人一臉恭謙地蹲在他面前說。

  說著那姑娘就伸出手來幫助他換衣裳,雷馬薩不是個特別細膩的人,但這姑娘的神色和表情,是個人就能體察出來。

  “你想干什么?”他一把抓住她逾越不安的手。

  “大人,請讓我來服侍你吧。”黑發女孩撲通一下在她跟前跪下,“求你了!我什么都會做,洗衣做飯唱歌彈琴,這些我都會,我還會跳舞,我的舞跳得可好了;那些公主和小姐們不會的事我也會。而且我不是賤民,我也不是奴隸,我是比亞城邦領主的女兒,只因戰亂被俘才做了奴仆。”

  說著她挪動著膝蓋,跪著挨近雷馬薩,想要抱住他的長靴。

  雷馬薩有些驚慌,他當然愛隱心眉,可是這樣一個標致的姑娘跪在他面前向他毫不遮掩地表達愛慕之情,就算是個年逾不惑的男人也很難做到心如止水,何況他和她年齡相仿,都是氣血旺盛的少年時期。

  “你叫什么名字?”雷馬薩再度擒住了她的雙手,不過他這次的語氣溫和多了。

  他開始想起來之前隱心眉問過他的話,腦海中開始閃現這姑娘對他若有似無的暗示,原來在他抵達溪谷城堡之后,她就一直在拼命追求他。而雷馬薩腦子里只有一個隱心眉,自動屏蔽了其余的所有女人。

  “他們管我叫甜妞。但是我原來的名字是齊威格伯爵小姐。”

  雷馬薩笑了,還是甜妞這個名字更適合她。

  “多大?”

  “十七不到。”

  那么說他們兩個同齡。不過看起來她不比心眉小多少,也許是自由邦的女人總是老得比較快,而心眉那張臉真的很難讓人猜透她的年齡,無論是說她十六還是二十四,都有人信。

  雷馬薩不由自主地仔細看了看這位前伯爵小姐的臉和身材。

  黑發碧眼的甜妞的確別有一番風味,雖然皮膚有些發黃粗糙,牙齒也不是很整齊,腰部也不如隱心眉那樣窈窕,既不是絕色美人,也不如他未婚妻那樣令人見之難忘,但是身材玲瓏有致,臉孔算得上可愛,特別是兩片豐厚的嘴唇,紅潤艷麗得似乎要滴出血來,親吻它們的滋味一定很甜美。

  甜妞洞察出雷馬薩心里的變化,她恭恭敬敬地再度拜倒在地,好像他才是君臨天下的帝王。

  “請求大人把我帶走把,臟活累活我都愿意做,只要能跟隨在您的身邊,哪怕只是遠遠看著您,我也已經心滿意足了。”

  雷馬薩驚訝極了,他滿臉通紅,感到自己渾身發燙,甚至忘了松開自己一直擒住她的雙手。

  “大人。”甜妞聲音甜蜜又溫柔,“您就答應了我吧。“說著,她竟然想去吻他的臉。

  “你快站起來。”雷馬薩聲音有些哆嗦,“我已經有了未婚妻,我不不能答應你,也不想答應你。”

  “可是您對我心動了,我看得出來,您眼里的熱度滾燙得像火一樣。”甜妞緊緊挨著他,胳膊牢牢地抱住他濺滿泥土的臟靴子。她的雙手抓住雷馬薩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甜妞那雙熱情的碧眼正在用不可抗拒的崇拜贊賞和順服溫柔向雷馬薩展現著她全部的魅力。

  這姑娘臉頰滾燙,簡直像兩片剛出爐的新鮮面包,雖然不夠細膩光潔,但卻足以令人動容。

  雷馬薩情不自禁沉浸在少女臉龐美好又溫暖的觸感之中,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把快要被點燃的柴火。

  “大人,您喜歡我,對吧。”甜妞覆住他的雙手,放在自己的唇邊深情地親吻著,熱息拂過他黝黑的手背,“不用擔心您的未婚妻,我并不是像要取代她的位置,而她也會理解的。我不會給您添任何麻煩,我會用我全部的能力給您最舒適的享受。給我一個機會吧,求您了。”

  可就在這時,更衣室里的門被突然打開了,甜妞看見,雷馬薩眼里被她點燃的火焰瞬間熄滅了,他的臉色從漲紅的驚愕變成了蒼白的恐慌。

  身后傳來一陣稀稀拉拉的刺耳掌聲,緊接是一個冰冷憤怒的聲音。

  “真是精彩無比的密室好戲。別停下來啊,我是不是打斷了你們的好戲?我真是來得不巧,我要遲來半分鐘你們就應該在這里共赴巫山了吧?”甜妞回過頭,只見隱心眉面色煞白地站在門口,眼睛里燃燒著屈辱和憤怒的烈火,用變了調的嗓音道,“二位,麻煩你們不要停,繼續。我這就去外面找個鼓手,給你們的更衣室獨幕劇吶喊助威。”

  隱心眉像心口中了一槍似的飛奔離去,雷馬薩急急忙忙站起身準備追她。

  “不錯嘛,”賽瑟竟然緊跟著出現了,他抱著雙臂倚著門檻,一副欣賞好戲的樣子看著惱恨萬分的雷馬薩,目光落在落在地上的外套以及莫利斯人黝黑結實的軀干之上,簡直想要放聲大笑,“你果然是個很有經驗的男人,小王儲,我真是小看你了。早知道你們要用我的更衣室做這么精彩的事,我真該把你那個不懂事的未婚妻鎖起來,免得她中途壞事,是吧?”

  雷馬薩羞愧難當,拽起之前被丟在地上的黑色衣服就要沖出去,可是甜妞拉著他的褲腳。

  “大人。大人。”

  “滾開!”他一腳踹到了那女人的臉上,后者尖叫一聲仰面倒地,雷馬薩發了瘋似的跑出了更衣室。

  更衣室里只剩下了賽瑟和甜妞二人,皇帝冷著臉來到臉上青了一大塊的甜妞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竟然敢在我的更衣室里引誘莫利斯的王儲,你大約忘了你母親是怎么死的了吧?”

  “陛下!陛下!求您饒了我!”

  “我來猜猜看,你聽說王儲的身份之后是不是就打定主意要跟著他,那樣就能擺脫在賈拉爾國這為奴為仆的生活好重返你的比亞城老家”

  “不!我是,我是…”甜妞咬著嘴唇。

  “你迷上他了?”賽瑟怪笑著。

  她沉默不語。

  看來是被我說中了,長得不算丑,要么就是腦子不是特別靈光,要么就是第一次做這種事,竟然都不知道看場合選時間,賽瑟想。

  “聽著,如果你不能徹徹底底地讓莫利斯成為你的裙下之臣,那么你就離他遠點。”皇帝蹲下來,毫不客氣地揪住甜妞的黑發,疼得她淚水漣漣,“如果再敢玷污我的地盤,或者是惹惱那個被你氣走的女人,我就讓你獲得和你那位可敬的老媽一樣的下場。聽清楚了嗎?”

  “聽,聽清楚了,陛下。”甜妞喘著息,整個腦殼被拽得生痛,眼淚滾落到了地面。

  賽瑟像丟掉一塊石頭似的丟開了她的腦袋,大踏步地離開了更衣室,嘴角卻掛著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微笑。

  隱心眉沖進了已經被仆人重修打掃整潔的倉房,她倒是希望自己哭出來,可是心里卻堵得要命。她的喉嚨發出母獅般的低吼,眼睛里滿是殺人的紅光,她真恨不得宰了剛才那對男女,啊!這屈辱背叛的感覺比被人剝光了衣物游街示威還難受。

  她剛剛才和賽瑟明明白白地表達了自己對即將到來的這段婚姻的忠誠,可是轉臉之間,她忠誠對象雷馬薩就赤著上半身在皇帝的更衣室里深情款款地摩挲著一個陌生女人的臉。

  還有比這更諷刺的事嗎?

  之前隱心眉給賽瑟的三個耳光根本就是打在了她自己的臉上。

  她坐在被褥上,渾身發抖,原本澄澈的淺灰色雙眼此刻像兩塊燒紅的炭火,她死死地盯著地面上的一小塊坑洞,嘶啞的咆哮聲不時地從她劇烈起伏的心膛里隨著她喉嚨的嗚咽聲迸發出來。

  她真想砸爛了這房間內所有的一切,她幻想自己手中是神之使者的光芒巨錘,巨浪和雷電在她的掌控之下,伴隨著巨錘的舞動,它們轟鳴著,狂吼著,像一個永無休止,無能為力的絕望旋風,沖向這座該死的,傲慢的溪谷駐地城堡,然后在厚重堅固的巨石墻垛之上,海浪被撞得粉碎,雷電將所有一切劈成焦土。

  在腦海中想象力的照耀下,隱心眉構思出一個個消失在遙遠的迷霧中的,對付桑階,對付藍鳥,對付剛剛那女人,還有對付雷馬薩的宏偉的報復計劃!

  你們都傷害我,背叛我,我要鑿穿墻壁,拆穿牢籠,打通地道!我要召喚千軍萬馬,干掉你們!讓你們哭爹喊娘,讓你們悲痛欲絕,讓你們跪地求饒!

  可惜這不是屬于我的地盤,否則我就要毀掉這里!王八蛋!臭混球!我真是個膿包!我真想揍扁了這群人!

  隱心眉不能控制住最初由狂怒而引起的那幾下痙攣性動作,震動她全身的神經性顫抖也一直持續不斷地企圖摧毀她的理智。

  她干脆氣喘吁吁地跪在臥榻上,把臉埋在枕頭上瘋狂地怒吼、咆哮。

  “很好。很好。發泄出來就好,”她咆哮夠了之后丟開枕頭,側身躺下,盯著暗淡陳舊的帷幔上幾個脫絲的小洞,自言自語道,“我絕不能哭,絕不能傷心,絕不能失態!我可以憤怒,可以吼叫,可以殺人,可以毀滅;但是我絕對不能像個沒用的娘們一樣抹眼淚,我絕不會讓這群人看扁了我。”

  她聽見門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音,緊接著一聲輕微的腳步聲。

  雷馬薩進來了,她看都不用看就能猜得到。

  “心眉,”隱心眉感到臥榻上一陣沉重的壓力,他坐在了她的身后,他的聲音懊悔又羞愧,“我真的什么都沒做。你要相信我,我滿腦子都是你,只是那女人的舉動讓我驚住了,一時之間我沒反應過來…”

  她繼續背對著他,一聲不吭,一動不動。雷馬薩牽起她搭在大腿上的手,她也沒有反抗,只是她的手冰涼僵硬,握在他手中就像一塊毫無溫度的石頭。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心眉,”他哀求著,“求你跟我說話吧!求你看我一眼吧!那女人對我來說什么都不是,是她自己把手伸了過來!你要相信我!”

  “你要我相信你什么?”她猛地豎起身子,把手抽了回來,“沒有你的允許,那女人能離你那么近?換個外套而已,你和她的姿勢有必要那么親密嗎?你還捧著她的臉,你們看起來可真像一對濃情蜜意的戀人啊!好一副讓我大開眼界的畫面!你們還真是一見鐘情,火辣大膽!你怎么不由著她把你像剝蒜子一樣剝個光溜呢?呸!你們倆真叫我惡心!”

  “我根本就沒有動,是她自己靠過來的,我什么都沒反應過來。我只是一時懵了。”

  隱心眉開始忍不住飆了一通臟話,“別把什么問題都往女人身上推,這是懦夫的行為!”她伸出食指,狠狠地戳著雷馬薩的心口,“我記得你看著她的眼神,就像幾百年沒見過女人似的!那女人對你親吻摩挲外加柔情蜜意的時候,我看你那表情享受得很嘛!”

  “因為我把她想象成了你!”雷馬薩叫了起來,臉漲得通紅,說不上是憤怒,羞愧還是屈辱,“我聽說你是渾身只裹著一件披風被皇帝抱進了這座城堡,然后就一直在他的臥室里。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嗎?我們已經訂婚了,可是我到現在連你的腳脖子長什么樣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個男人?你有考慮過我嗎?”

  “別轉移話題,暗度陳倉,莫利斯王儲!”隱心眉尖刻地回擊道,“我實話告訴你,我當時是在皇帝的臥榻上沒錯,他竭盡全力地勸我和他一起返回威盛凱,他吻了我,摩挲我,對我前所未有地甜言蜜語。可是我一想到你,我想起我對你發的誓,我想起我們的婚約,我整個人就無比清醒,賽瑟再魅誘我也沒有用。可是你呢?這區區一個女仆第一次上來對你示好,你就把持不住了,難道不是嗎?”

  她話里透露出的超大信息量像雷擊一樣,擊得他頭暈目眩,肝腸寸斷。

  “他勸你和他一起返回威盛凱,還吻了你,摩挲你,對你甜言蜜語…”他不敢相信地顫聲重復,“你說得都是真的嗎”

  “句句屬實,真實得就像我親眼看到你和那個女人在更衣室里的那一幕一樣。”

  “真沒想到啊,原來你是這種女人。”良久,雷馬薩終于開了口,他臉色灰白眼神呆滯,整個人搖搖欲墜,原本筆直的身軀此刻頓時像矮了一大截。

  “我一直就是這種女人,我從沒有變過。”隱心眉譏誚道,“后悔要娶我了是吧?想和那女人在一起了是吧?可以,你要是想悔婚,只要說出來就行了,我保證不攔你。”

  雷馬薩嘴唇顫抖著,他感到自己的心口簡直快要炸裂了,可是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隱心眉覺得自己不能再忍受下去了,她嘶啞著嗓子,低聲道,“滾吧,別讓我再看見你。”

  雷馬薩咧了下嘴角,露出一個凄慘僵硬的苦笑,嗓音輕柔得幾乎聽不見,“如你所愿。”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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