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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對她負責

  隱心眉剛剛想回答雷馬薩,眼角的余光卻瞥見高高在上的賽瑟筆直得豎起了身子,眼睛像閃電一樣發瘋地在她身上掃來掃去。

  皇帝的動作和眼神如此強烈,以至于所有的人,包括那個路德公主和艾斯王子都回過頭來朝她看。隱心眉只能不露聲色,雖然她的肚子里全明白,但是她只當沒看見。想和雷馬薩就路德突如其來墜入情網的事件好好咬咬耳朵的打算只能就此作罷。

  雷馬薩立刻死死地回瞪著賽瑟,以眼神向皇帝發出挑釁,可是后者帶著滿不在乎的暗笑完全避開了他的眼神,雷馬薩又被氣了個半死,還不能說什么。

  這時,嬰之白微微鞠了個躬,坐回到賽瑟的身邊。謝天謝地,他終于講完了,我以前從來不知道他那么能說,我一直以為惜字如金是他唯一的說話風格。

  魏南簡簡單單地做了個結尾,大家立刻明白這次溪谷會議已經結束,嘰嘰喳喳地紛紛離開座位。

  仆人們立刻進來收拾散落滿廳的桌椅板凳,法雅的血跡已經像不褪色的暗紅色樹膠漆一樣深深地凝固在了骯臟的桌面和坑坑洼洼的地面上,隱心眉那一刀下手太狠,桌子上留下了一道極深的割痕。那是他永遠的屈辱,我要讓所有人都看到,永遠不能輕視我,永遠不能輕視一個女人的力量,所有違背的人都要付出代價。

  隱心眉剛想隨著雷馬薩一起離開,卻聽見有人在混亂嘈雜之中溫和地叫她的名字。

  是魏南。

  “隱心眉小姐,陛下請你前往二樓做進一步詳談,”魏南又掃了一眼滿臉戒備的雷馬薩。“雷馬薩先生也要跟著一起來。”

  他們兩個沒有回答,只是跟著魏南打算上樓。一個黑發杏眼的年輕姑娘端著一盤子的空酒杯,漲紅了臉經過他們,撞到了雷馬薩的肩膀,立刻緊張萬分地跟他們兩個道歉,臉紅得簡直能擠出血來。

  雷馬薩當然毫不在意,略略偏頭之后,就拉著隱心眉急急忙忙地要跟上已經走遠了的魏南。隱心眉不由自主地回過頭,那黑發女孩一直愣愣地盯著雷馬薩的背影,看到隱心眉的目光之后就立刻挪開了視線。

  “那女孩一直在背后看著你。”隱心眉說。

  “什么?”雷馬薩一副跟不上思路的樣子,“哪個女孩?你今天怎么凈開口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

  他們來到二樓走廊盡頭的一個整潔漂亮的房間,恰好在皇帝臥室的隔壁,這里面按照賽瑟的喜好在四面的墻上蒙著漂亮的獅皮和鹿皮,熊熊燃燒的篝火,巨大明凈的落地窗,布滿了一面墻的武器,整套華麗貴重的香柏木家具以及明明沒有熏香卻滿了全屋的芬芳氣息。

  皇帝坐在篝火前的一張巨大扶手椅中,神色凝重,看到跟著魏南進來的雷馬薩和隱心眉,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

  他掏出一個雕工繁復的黃金珠寶盒重重地放在茶幾上,一言不發。這聲音讓雷馬薩抬起了眼睛,而隱心眉則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個哆嗦。

  珠寶盒外面的小鎖是開著的,她以眼神詢問賽瑟。

  “魔鬼血鉆。”皇帝開門見山地說,帶著獅踏蛇鉆戒的如蔥美開盒子。這血鉆的能量如此巨大,在盒蓋被掀開的那一瞬間,原本溫暖明亮的屋子頓時出現了奇異的變化,仿佛一道巨大的陰影從瞬間籠罩在所有人的頭頂上,屋內頓時變暗變紅了下來。每一個人都感到怵然戰栗。

  仿佛有火焰正在血鉆中熊熊燃燒,它的熱量正在沸騰,看起來簡直像個熾熱的鮮紅色火球。隱心眉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把它捧在掌心,那溫暖的熱力頓時傳遍了她的全身。

  賽瑟的聲音響了起來,“想必之前發生在威盛凱的事你已經從嬰茉的來信中知道了。其余的話我就不多說了,總之,赫理被送到肉鋪處死之前,我們把這血鉆留了下來。蘇請的意見是,這東西是上古邪物,必須摧毀,不可保留。”

  “魔鬼血鉆…”雷馬薩喃喃地說。

  “怎么?你知道”賽瑟問。

  “我知道,我從小就知道。我一直以為這東西只存在與神話傳說中,沒想到它真的存在。”

  “雅倫家也知道嗎?”隱心眉想起了謝波、耶杜頓以及那十二位圣殿祭司。

  “知道的人都以為是傳說。”

  “而不知道的人卻親手釋放的魔鬼。”賽瑟緊接著雷馬薩的話,雙眼炯炯有神,“一開始沒有人會料到亞施塔神廟里的浮雕頭上的寶石是這樣的來歷,邪靈隱藏得太深,蘇請以前雖說也曾略略去過神廟,但是對這隱藏的邪惡也毫無察覺。要不是赫理被鬼迷了心竅,這東西還會繼續潛藏在賽瑟城。我們不知道它到底產生了哪些具體影響,但可以肯定的是,赫理以邪惡和肉欲激活了血鉆的墮落,喚醒了亞施塔蛇靈。”

  “我明白。”雷馬薩立刻說,篤信永恒之王的他不用賽瑟多說,就馬上懂得了事情的急迫性和嚴重性,“你是需要我們的幫助,以便摧毀這魔鬼血鉆嗎?”

  “是的,赫理的事已經傳揚了出去。雖然普通的百姓并不知曉,但是十二國聯盟中的大多數掌權者都風聞魔鬼血鉆已經重現維洛戈薩大陸,我敢肯定很多人對這東西垂涎欲滴,覬覦魔鬼的邪惡力量。”

  “這么說,”隱心眉忍不住插了一句,“陛下終于開始相信永恒之王的存在了嗎?”

  “也許相信,也許不信,關鍵取決于那些試圖說服我的人是否臣服與我。”賽瑟意味深長地沖著隱心眉微笑,“但是對于魔鬼,我一直認為它是存在的,是一切邪惡的源頭。”

  “應該怎么摧毀魔鬼血鉆?”雷馬薩接著問。

  “在亞施塔蛇靈一年一度的祭祀之夜,我們只要把它放在閃亞族之前遺留下來的靈魂熔爐之中,子夜十二點的鐘聲敲響之時,藍色的烈焰以及閃電的霹靂會從天而降,徹底摧毀這魔鬼血鉆。這是最徹底的方法,也是唯一方法。”

  “那么靈魂熔爐在哪里?亞施塔蛇靈的祭祀之夜是哪一天?”雷馬薩問。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祭祀之夜已經快到了,今年的話應該是…”隱心眉沉吟了一下,“啊!應該是唐泰爾生日的前一天!”

  “沒錯。所以我們的時間不多,”賽瑟立刻回答,“整個賈拉爾國的狂歡節大盛典共計十五天,現在已經過去了四天半左右的時間,所以我們只有不到十天的時間了。而且,”賽瑟露出慵懶的笑容,“而且我可不想錯過唐泰爾的生日,賈拉爾最漂亮的女人都會聚集在黃金城等我著寵幸她們,我可不想讓她們失望。”

  隱心眉感覺這話是賽瑟特意說給她聽的,她決意不讓他的計謀得逞,所以做出無動于衷的表情。

  “看起來這并不是一件很難的事,”雷馬薩直直地看著賽瑟,試圖在他臉上尋找答案,“那么你需要我們怎么幫你呢?難道是靈魂熔爐的位置很遠嗎?”

  “你問到了點子上。第一個難題是,我們至今不知道靈魂熔爐究竟在哪里,只知道它存在于賈拉爾國的一處古代遺跡之上,但是誰不知道在這個遍地都是古跡的國家,哪一處才是我們要找的古跡,我們沒有任何線索,古書上也沒有。”

  雷馬薩和隱心眉面面相覷,這個問題實在棘手。

  “除了這個,其他的難題呢?”雷馬薩頓了頓之后,再度發問。

  “把血鉆給莫利斯王儲。”賽瑟淡淡地說,隱心眉剛才一直心不在焉地把玩著這顆血鉆,它散發出來的溫暖讓她覺得愜意極了,就像掌心被點燃了一株小小的火苗。

  雷馬薩的指尖剛剛觸碰到血鉆,就像被刀切了手指似的發出一聲大叫,血鉆從隱心眉的掌心掉落下去,骨碌碌滾到了一邊。

  “這是怎么回事?”雷馬薩喘著粗氣,十指連心的剜骨疼痛讓他渾身開始冒冷汗,哆嗦得幾乎話都說不出來。

  隱心眉撿回了魔鬼血鉆,她看著一直在倒抽冷氣的雷馬薩,又看看此時此刻正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深深凝視自己的賽瑟,心里頓時明白了。

  “看來,只有我才能毫發無損地拿起這枚血鉆。”她低聲地說,“其他人碰到它,都會感到鉆心剜骨的劇痛。”

  “對了。”賽瑟回答。

  “不過,之前赫理是怎么回事?茉兒說她應該是一直佩戴著血鉆。”

  “她自甘墮落與邪惡,按照蘇請的說法,普通人要么被血鉆引誘而不知不覺成為惡魔的載體,要么就會受到地獄般撕心裂肺的痛楚。赫理是前者,雷馬薩是后者。”

  “那么看來,”隱心眉像下定了決心一樣,“這銷毀魔鬼血鉆的事,是不是只能由我來做了?”

  “是的,”賽瑟動了一下,似乎想要握住她的手,但是他忍住了,“這事情必須只有你來完成。你的特殊,你的身份,你的能力,還有你驚世駭俗的戳記,都向世人彰顯了你的獨一無二。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擔多重的代價——隱心眉,這血鉆就是你要付出的代價之一。”

  賽瑟的話讓雷馬薩抬起了頭,忘記了手上的劇痛,他毫無疑問地聽出了皇帝這話里涌動著的異樣情感,讓他之前隱隱約約的懷疑終于得到了證實。

  但是賽瑟又說得這么大氣凜然,雷馬薩感覺又吃了個悶虧,眼睜睜地看著這個身份無比尊貴卻又心思縝密老謀深算的威盛凱帝王對著自己的女人施展種種手段,而無法做出任何有力的回擊,他心里簡直如驚濤駭浪一般怒氣沖天,卻又感到一種無助的悲涼。

  心眉,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真的愛我嗎?她真的心甘情愿嫁給我嗎?她真的對賽瑟的引誘而無動于衷嗎?我不想失去她,求你了,永恒之王,別讓任何人從我身邊奪走她。

  “我不覺得這是個好方法,我不同意就這樣讓我的未婚妻走上這樣一跳前途未卜的可怕之路,”雷馬薩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激憤,竭力用聲調平靜的語氣開了口,聲音卻無法掩飾地微微顫抖,“這簡直等同于把魔鬼隨身攜帶,如果一旦出事,你能對她負責嗎?賽瑟?”

  “我能對她負責。”和雷馬薩的激動形成鮮明對比,賽瑟語氣極其平靜,就好像他是在打發隱心眉去買菜一樣輕描淡寫。

  “你怎么負責?如果她被魔鬼附體了,如果她沒命了,如果如果如果如果!”雷馬薩叫了起來,賽瑟那張絕美又冷漠的臉簡直比烏迪尼家的人還讓他感到怒不可遏,他覺得自己的憤怒有一大半是來自于強烈的嫉妒。

  哎,我們要說,男人之間的嫉妒也是非常可怕的,根本不亞于女人,只不過不那么容易令人察覺罷了。但是你若細心觀察,其強烈程度一定讓你震驚。

  “你要心眉做的事沒有人做過,也沒有人能夠給予指引。你倒是說說看,你打算怎么負責?光靠嘴皮子嗎”

  “我相信隱心眉能出色地完成這個任務,另外,”賽瑟說,“如果不幸她真的發生了什么意外,那么就讓這意外以七倍劇烈的程度同樣發生在我身上好了。這樣你滿意了嗎?”

  “不,我不滿意!”雷馬薩氣得眼白都紅了,“我才不管你的死活——你的死活與我有何干?七倍發生在你身上又與我有何干?這些都不能保證能讓我的未婚妻完好無損地回到我身邊!”

  “但這是我唯一能向你做出的保證了。”賽瑟面不改色。

  “那么我不絕不同意!絕不讓心眉去冒這個險!”

  “雷子——”隱心眉小心翼翼地拉著雷馬薩的袖子,想讓他的狂怒平息下來。

  “如果你真的表現得像你所說的那樣把隱心眉看得那么重,那么我建議你還是聽聽她的意思。”賽瑟說,“畢竟,你我目前都沒有征求過她本人的意見,不是嗎?”

  雷馬薩楞了一下,賽瑟說得一點也沒錯,他光顧著自己生氣了。可是當他轉頭看向隱心眉的時候,心里就涼了一大半——他還是很了解她的,她的那股英雄氣概,她那股莫名其妙的慷慨的豪情,而這豪情在其他女人身上幾乎很少能見到——他瞬間就知道了她的決定。

  “你愿意嗎,隱心眉”賽瑟問。

  “我愿意。”她果然答應了。

  是啊,她只能答應。我不能這么自私,魔鬼血鉆關乎維洛戈薩的每一個人。可是我真的心疼。賽瑟這人是沒有心肝的嗎?如果他真的像葛文所說的那樣,一直對隱心眉覬覦窺探的話,他怎么能建議她去做這樣危險的事呢?

  “我會和雷馬薩一起保護你,陪你完成這次小小的冒險。”賽瑟看著虛弱無力的雷馬薩,“怎么樣?你愿意嗎”

  “事已至此,我還能說不嗎?”雷馬薩揩了揩干澀眼睛,“心眉去那兒,我就去那兒。”

  “很好。”賽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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