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沒有批準之前,任何人都必須保持靜默。”皇帝冷著聲調。
赫理看著那個依舊模糊成一團的女人身影,發出一聲不確信的叫喊。
“你永遠不會得到你想要的!永遠!”這個壞女人詛咒似的對著那即將到來的黑影低聲咆哮。
那依舊陷于幽暗之中的女人一動不動,雖然赫理無法看見來者的臉,但是她能感覺到那人正在用眼神尋求塞瑟的許可。
“你可以說了。”皇帝命令道。
那高大的黑影亦步亦趨往前移動,可是當來者完全脫離黑暗的時候,身形卻驟然矮小。
“果然是你,藍鳥。”赫理喃喃地說。
“藍鳥…”出人意料的是,當桑階看見藍鳥的那一刻,竟也顯得惶惑不安。
藍鳥拜倒在皇帝的腳下,桑階正好與她僅隔了一公尺,他竭力想與藍鳥的目光相交,可是后者卻仿佛被皇帝傳染了,別過臉去,看都不看他一眼。
“陛下,”藍鳥說,“桑宰相作為我多年的上司,所作所為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所以我是向陛下提供一手情報的最佳見證人。”
“的確是提供一手情報的最佳見證人,”皇帝帶著高深莫測的神秘微笑,“但是你的情報真的客觀公正嗎?據我所知,你似乎對你的上司懷有某種強烈的情感。”
“藍鳥…”桑階再度發出一聲低低的嘆息,他現在連自己手下的臉也不敢看了。
“是的,陛下,我承認,我愛過他。”藍鳥聲音平靜地說出這句令所有人震驚不已的話。
因為沒有人想到她會這么干脆地承認,她很可能會因此丟了自己的職務——特別是桑階目前處于特別尷尬的敏感地位。。
“所以,陛下您應該會了解,正是因為我愛過桑階,”藍鳥語氣急迫地說,“所以我才會把所有和他有關的、令我痛心無比的男女關系全部說出來。陛下,請您相信我。”
“雖然你這么說了,但是我會考證的。”塞瑟說,“現在,我要你老老實實地回答我,赫理與桑階哪個的話才是真實地反應了他們倆之間的關系?”
“陛下,他們兩個人之間——”
這時一聲尖叫聲打斷了原本推進快速的皇帝與藍鳥之間的對話。
是赫理。
藍鳥回過頭去,看到一直狼狽不堪蜷縮在黃金祭壇之上的她,不由自主地慢慢站起身來。只見這位衛隊長微微瞇起雙眼,臉上滿是警戒和鄙夷的神色。
“真沒想到我會在這里,看見你這種形象出場的你啊,赫理女官。”藍鳥看著她出乖露丑的樣子,譏諷之情溢于言表。
“我提醒你一句,藍隊長,別忘了我就是以現在這種形象多次出現在宰相府的臥室里,難道你忘了嗎?”
赫理重新調回了她平時慣用的那副嬌滴滴的嗓音,她的這種腔調勾起了藍鳥好些心酸的回憶。
藍鳥的眼神開始恍惚。
“你也別忘了,桑階是怎么把我從院子門口抱進了臥室;”赫理乘勝追擊,“你也別忘了,你是怎么偷聽我們在臥室里的談話——藍鳥,你愛的這個男人簡直是個魔鬼,他從來就沒有把你放在眼里,難道你還要昧著自己的良心替他說話嗎?”
從赫理的嘴巴里聽到良心這個詞,簡直讓塞瑟的胃里一陣翻騰,不過他秉持他的立場,繼續一言不發。
藍鳥顫抖著低下了頭,赫理把這一切盡收眼底,像巫婆一樣露出洋洋得意的淺笑。
“藍鳥,我的確對不住你,你想怎么說怎么做,我絕對不會怪你的,只要你——”桑階哆哆嗦嗦的聲音響了起來,聲音嘶啞得像破鑼。
可是他還沒說完,就被藍鳥的怒喝打斷了。
“閉嘴吧!我讓你閉嘴!”藍鳥仿佛要把隱藏在心中多年的屈辱和愛而不得的痛苦一股腦發泄出來,“你別再說了!我要說什么,要做什么都和你無關,你聽明白了嗎?桑階?!”
桑階被她的怒火震懾住了,只得默默地點點頭。
赫理笑得更加得意了,她用別人聽不見的聲音喃喃自語,“終于要把你主子的好事全部抖落出來了嗎…”
“陛下!”藍鳥俯伏在地,聲音平靜而急速,仿佛在述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宰相桑階任職其間德不配位,行為放蕩,丑聞不斷。但是,他與赫理女官其實并無聯系,至于赫理剛剛所說的那些細節問題,我從未見過。我在宰相府邸多年,的確見過不少本國或者外邦女子出入其間,但是赫理女官卻不是其中的一員。”
赫理仿佛見到了美杜莎的頭,她的臉色凝固成了可怕的青灰色。
桑階也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他在聽到藍鳥嘴巴里說出“丑聞不斷”這個詞之前,就覺得自己徹底完蛋了。可是,藍鳥接下來的話卻讓他驚掉了下巴,桑階甚至都忘了掩飾自己的驚愕。
“不要對我撒謊,”塞瑟殘忍地輕聲說道,“否則你會人頭落地,藍鳥。”
“我明白,陛下。”
“我再問你一遍,藍鳥!這是你最后的機會!”塞瑟厲聲喝道,他猛地站起身,眼里閃爍著審判天使的烈焰,匍匐在皇帝腳前的桑階和藍鳥被他的動作掀翻在地,表情都像被雷擊似得驚恐不已。
“你敢不敢以你項上人頭作為保證,向我發誓你沒有撒謊包庇桑階?”皇帝居高臨下地對桑階和藍鳥怒目而視,“你敢不敢向我發誓,桑階真的和赫理一點關系都沒有?”
一陣死寂,桑階和赫理都在屏息凝神地等待藍鳥的回答,心臟狂跳到幾乎破胸而出。
“陛下,我以我項上的人頭發誓,”藍鳥直視著皇帝的眼睛,“桑階的確和赫理毫無關聯。”
桑階聽聞這句話,整個人閉上眼睛長舒一口氣;雖然神廟里寒冷刺骨,可他卻滿頭冷汗,就像剛剛從涼水里撈出來似得。
“不!不!陛下,藍鳥在撒謊!她在撒謊!!”赫理歇斯底里地尖叫著,她似乎忘了自己的赤身露體,在祭壇上拼命地揮動的四肢想要吸引皇帝的注意,“桑階把原本要送給藍鳥的生日禮物,那枚定制的藍寶石胸針送給了我——這難道還不能說明,他們兩個是聯合起來欺騙陛下嗎?陛下!陛下!你應該把他們都送到絞架上去絞死!”
“你說的是這枚胸針嗎?”
藍鳥掀開斗篷,她的右肩頭上別著一枚栩栩如生、光彩奪目的藍寶石雕刻而成的小鳥胸針。
赫理倒抽一口冷氣。
“這枚胸針的確是桑階送給我的生日禮物,”藍鳥說,“從我收到那一刻起就一直戴在身上,并沒有經過你的手啊,赫理。”
“你們都是計劃好的!你們都是計劃好的!”赫理一副恍然大幅的悲憤模樣,“藍鳥,是你把這枚胸針從我的首飾盒里偷了去,是不是?”
“這原本就是屬于我的東西,怎么能叫偷?”藍鳥冷笑著說,“赫理,你是不是腦子不正常?你是不是遠遠地瞥見過我的胸針,心中艷羨,所以就編出剛才那么一大通荒誕可笑的說辭?就像,”她頓了頓,用包含惡意的語調輕聲細語地說,“就像你偷走女神的紅寶石一樣,你是不是也企圖偷走我的藍寶石胸針呢?”
“藍鳥,你這個騙子!你這個被強奸犯收買的騙子!你一定會不得好死的!”赫理喪失理智般的狂喊。
“看來藍鳥并沒有如你所期望的那樣站在你那邊,赫理。”皇帝的聲音響了起來。
“陛下,難道你真的相信藍鳥的說辭嗎?”赫理不甘心地大叫,“你也知道藍鳥對桑階的一廂情愿,她甘愿為了自己的主子而用自己的人頭作保,去撒這個彌天大謊!陛下,你要明鑒啊!”
“你說的的確沒錯,他們兩個人的事我們回頭再談。”皇帝暗笑著看了桑階和藍鳥一眼,后者頓時渾身發涼——這一男一女頃刻間明白了,皇帝只是在瓦解他們三個人之間可能存在的秘密同盟,塞瑟根本就不相信藍鳥的話。
“我問你,赫理,”皇帝直視著她,“你是不是烏迪尼家的暗殺組織,也就是黑鳶尾的一員?并且,你殺害了你的同謀,也就是那個叫卡黛珊的女奴,你把她送進了肉鋪讓她被雇傭軍營地的人輪奸致死——就像你以前企圖對隱心眉還有那個云宮的圣樂童所做的那樣,是不是?”
皇帝的這番話令在場的所有人都大驚失色,渾身直冒涼氣。
因為除了幾位當事人,很少有人知道赫理暗地里干下的這些勾當。
“陛下,這件事,您沒有證人。”赫理細條慢理地說,“卡黛珊已經死了,她死有余辜。我原來的確是黑鳶尾的一員,但是我愛上了陛下您,所以我不能容忍卡黛珊這么做。陛下您可知道,卡黛珊一直對您用的是致命劇毒,切膚之愛;所以您前段時間才會著迷她那骯臟的軀體——是我發現了她的陰謀,并且阻止了她啊,陛下!難道您看不出,我做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我對您的愛情啊,陛下!”
塞瑟聽完了赫理這番顛倒黑白的話,竟然沒有生氣,反而笑出了聲。
赫理和其他兩個人心驚膽戰地瞪看著舉止反常的皇帝,不敢說一個字。
“赫理,你想要證人是嗎?”塞瑟無可奈何地搖著頭,“只是,我看對于你這樣的女人,我想一個證人是遠遠不夠的——既然你想死得更痛快點,那么我就如你所愿。”
“證人?什么證人…”赫理嚇得立刻聲怯氣短,一種神秘而難以言語的恐懼攫住了她的頭皮。
“我不止給你給一個證人,我給你四個證人!”皇帝低低地說,整個人態度凜然,寒氣逼人。
“四個證人?”這個壞女人以及桑階和藍鳥不由自主地重復著他的話,緊張得渾身如綿,沒有一丁點力氣。
“出來!”皇帝一聲怒喝。
就在這時,整個大廳像變魔法似的,一根根壁掛式火炬突然之間蓬蓬蓬地被點燃,整間主廟廳頓時明亮刺眼如白晝!
“天哪,天哪——你是誰…你們都是誰…”赫理發出一聲瀕死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