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紹康的辦公室里,傳統廣告部幾位老骨干都聚在一起吞云吐霧。
“岑總,你侄子今天可出風頭了,為了勝遠的單子,兩千萬說出去就出去!”
“就是啊,新媒體廣告部那群小年輕,還穿著尿布,竟敢攬勝遠的案子,還說什么有效果才收費,以他們的經驗,萬一搞砸呢?豈不是要拿我們的利潤去倒貼他們!”
岑紹康慢悠悠地新點了根雪茄。
“那你們說我能咋辦?老爺子非要把擔子交給博文,我們這些老人家只能好好幫著點他咯,對吧?”
岑紹康表面淡定裝無辜,內心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說,今天新媒體廣告部應該是交不出方案沒法向勝遠地產交代的,盛天齊那邊也是打了招呼要好好攪和攪和,怎么最后竟那么快就簽了約呢?
岑老爺子還在時,雖說是給了最重要的廣告部門給岑紹康打理,但后來老爺子不知抽起哪條筋,非要另外成立什么新媒體廣告部,還由他自己親自管理。老爺子走之前竟還和盛天欽搭路要將勝遠在傳統廣告部的業務轉移部分去新媒體廣告部,這不是明擺著要在岑紹康碗里搶肥肉嗎?侄子剛上位就要在大伙面前用勝遠項目立功,還要問過他這個長輩應允不應允!
勝遠那邊盛天齊也是滿心不爽,大哥盛天欽直接下命令壓下來要他將部分業務交給振中傳媒的新媒體廣告部,之前岑紹康可是很懂孝敬自己的,每筆業務都有“感謝費”,這回分一杯羹到新媒體廣告部,那自己的油水找誰要去?
但結果兩人里應外合,硬是不敵岑博文的一記絕殺,竟被反將一軍。
岑博文放的大招,尚清源也是看得云里霧里。
“師兄,雖說勝遠案子是您上位的第一個大項目,您想做成的心思我很理解,可是以這樣的條件談成,我想,高層那里很難交代吧?”
岑博文從文件山那邊抬起頭,幽幽的眼神深不見底。
“我讓你查的電腦病毒事情有什么進展?”
尚清源看老板將球又踢回給自己,額頭上三線突顯。
“還在調查當中,初步情況病毒是從唯一有權限使用U盤的員工的盤帶來的,但如果是這個員工做的,這樣引火燒身他不是蠢就是傻,我還在從這個U盤著手去查背后的黑手。”
岑博文轉動大班椅背向尚清源。昨晚通宵加上今天一天的介紹談判簽約,鐵人也有疲倦的時候,他輕輕閉上眼睛,腦子里卻是千萬縷糾纏的思緒。
從昨晚電腦離奇中毒到今天盛天齊的態度,岑博文基本可以判斷這一切都是沖著他而來,他上位無可避免敵人很多,但要準確知道這次躲在暗處的是哪個敵人,必須得徹查。
這一查,做虧心事的人心里就不淡定了。
今晚是月圓夜,江水倒映著月亮,月影在漣漪中搖曳著迷人的身姿。這一帶因遠離市區,人工燈光比較少,更顯自然的匠心獨運。
但是車內的兩人卻是無心欣賞。
“二叔,大明已經被那個尚特助找去談話了,你說會不會牽連到我?”
“冷靜點,有人親眼看到你拿走那個U盤嗎?”
“應該、應該沒有,我只是哄他去幫我沖咖啡。”
“那就是嘛,估計他們也拿不出什么證據,否則早就把你揪出來了,你還能那么淡定坐在這里和我訴苦?他們就是要嚇唬你自己跳出來。”
“但如果…如果他們從大明那發現到我可疑,哪怕沒有證據也硬要我認下呢?你知道岑博文本來就不喜歡我,揪著我還可以順帶打擊你…”
岑紹康沉吟了一會兒。
“大明那里我處理,保證他明天不再出現在振中集團!你以后沒什么事也不要單獨約我出來見面,以免惹人懷疑。還有,勝遠項目那里幫我盯緊點,有什么風吹草動馬上通知我!”
“是、是。”容茜茜忙不迭點頭答應。
好說歹說送走容茜茜,岑紹康趕緊撥了個電話。
“夏哥,之前和您說的那個人,看能否想個辦法讓他永遠不會再出現在高寧市?哦哦,好的好的!答應您的事情我一直在想辦法呢,您放心,放心哈!感謝,非常感謝!”
放下手機,岑紹康一下將它扔在副駕位上。這只老狐貍,要不是被挾制且要仰仗他,自己才不要惟命是從!
頭靠在頭枕上松了松領帶,岑紹康腦子似乎又靈活了一點,岑博文這個無縫雞蛋,容茜茜叮不進,或許真的可以換個人試試。
一夜無事。
當尚清源低著頭向岑博文報告的時候,岑博文盯著他像要一口將他吞到肚子里。
良久,岑博文胸口猛然起伏了一下。
“既然有備而來,估計也沒想著給你留下什么線索。去,幫我把卓嘉莉叫來。”
尚清源暗暗舒了一口氣,飛也似地回自己座位。
原本以為勝遠的方案策劃完畢,自己就可以安心做回本職工作,哪怕是保安部也樂得踏實自在,誰知前兩天這么一鬧,卓嘉莉心里老不是滋味。雖說是過了勝遠這關,但幾千萬一分都還沒收就要先由振中投放資源,她不是對自己的設計方案沒有信心,但市場是否接受這事情真的不是誰能隨便決定的,萬一最后真的“顆粒無收”,自己就成了振中的罪人了。想起岑老爺子對爸爸和自己多年的關愛,卓嘉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卓嘉莉正在保安室座位上發呆的時候,尚清源的電話就來了。
卓嘉莉到了頂樓,禮貌地向尚清源點點頭,尚清源微微一笑回了個禮。
“卓小姐,請進去吧,岑總在等著你。”
看卓嘉莉還沒有走的意思,尚清源站了起來。
“請問還有什么事嗎?”
“尚特助,我想,我想請問一下,那晚電腦的事故是人為的嗎?”
“關于事情我還沒辦法清楚告訴你,但這事一定沒有那么簡單。我覺得,也許總裁需要你的幫助,麻煩你了!”說完,尚清源真誠地向卓嘉莉鞠了個躬。
“別,別!”卓嘉莉沒想到尚清源對她行如此大禮。“我盡力而為就是了。”
卓嘉莉還是第一次進入頂層的總裁辦公室,一進門自然而然被窗外居高臨下的壯闊景色所鎖住眼光。窗邊還有一抹頎長的背影,披著金色的陽光,和繁華景象如此相得益彰融為一體。
窗邊人慢慢轉身,陽光下的側顏,仿若多年前的他,只是少了份年少純真,多了絲成熟硬朗。
岑博文看卓嘉莉在怔怔地看著自己,心里暗暗升起一絲得意,臉上還是那么刻板,但不自覺地多了些許溫度。
“坐。”
充滿磁性的男音將卓嘉莉的思緒拉了回來,她環顧一下四周,選擇了離岑博文比較遠的茶幾旁的椅子坐下。
“坐這里。”
岑博文蹙蹙眉,自己走到茶幾主位坐下,并指著離他比較近的椅子讓卓嘉莉移過來。
“不用了,我坐這里就…”卓嘉莉推托著,但她還沒說完,岑博文就打斷了她。
“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
卓嘉莉心里一顫,嘴上卻是顧左右而言他。
“當然,我們昨天才見過。”
“我是說很久以前,很多年以前。”
你這個天之驕子,眼中可有其他人?說出來你也不記得。卓嘉莉低著頭,抿著小嘴,沉吟著是否該告訴他。
“你這個表情,我只能認為我說對了。”
“是!”卓嘉莉昂起頭。“我們是三年同班同學。”
這回輪到岑博文在發怔。他盯著卓嘉莉的臉看了很久很久,依稀的印象確實是有的,否則他也不會這樣問,但很確切的人對上號,那真真是做不到。
過了好一會兒,岑博文輕聲問:“怎么不早告訴我?”
“告訴你有什么用?你的眼長在額頭上,凡夫俗子能入你法眼?我不自討沒趣嗎?”
“我的同學基本都…你怎么在我公司…”以往冷酷的岑博文這回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是的,就你的‘同學’高尚,人人都是總裁,我也是攀上你家的關系才能和你做同學、在你家打工的,你滿意了嗎?”
岑博文被一頓搶白,一時語塞。
看出這個驕傲男人的尷尬,卓嘉莉莫名有點于心不忍。
“好了好了,告訴你了,我爸就是岑爺爺的司機,是岑爺爺照顧我,供我讀書。”
卓嘉莉忽閃著眼睛,加了句:“可是振中集團可是我自己應聘面試進來的,沒有內幕!”
“哦,是卓叔的女兒!”岑博文恍然大悟。讀中學那會兒好像聽爺爺提起,也坐過卓叔的車,但他們平時并不怎么聊起卓嘉莉,他也出國讀書多年,這事倒是早已忘記。
岑博文干咳了幾下,稍微掩飾一下心下的忐忑。
“嗯,卓同學…”岑博文努力想打破尬聊局面。
“別這樣叫,我不配!”
岑博文今天算是深刻理解“寧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的道理。
“卓…卓小姐,今天叫你過來,其實是想和你談談勝遠項目的執行問題。”
“總裁有什么吩咐嗎?”
這種硬要推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感,讓岑博文很不舒服,他努力將注意力放在茶幾上一個精致的小壺,拿起來在手里把玩。
“你也知道,我們和勝遠所簽訂的合同是振中先做出成績,勝遠才結款。”
把小壺放回茶幾上,岑博文站起來,又走到窗邊看了一會窗外,才轉向卓嘉莉。
“我這個人,說到就要做到,說,我說了,做,就靠你了。”
卓嘉莉心里萬馬奔騰,這個驕傲的總裁,他輕輕點一把火,就要把她往火坑里推?
“我能力不足,難當大任。”
“你有責任感、有能力,我相信你!”
時間,再度在兩人的對望間凝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