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突發奇想道:“頭皮肉硬,那毛發不能生,若是我每日用熱水把頭皮敷得軟了…”
沈念禾唬了一跳,因知道鄭氏一向不是只說不做的,若是給她下了決心,說不得一日要拿熱水敷兩三個時辰的頭皮,莫說肌膚,便是腠理都要給那熱水敷壞了,忙道:“嬸娘頭發并不少,只是質地細軟,其實清秀得很,況且誰人不是天天掉頭發——你從前給我梳頭,難道梳完不是見得手上落下許多頭發嗎?”
鄭氏便同沈念禾挨在一處,指著鏡子里頭挽的發髻道:“你且看,我的就只有這樣一把手抓大小,你的少說有兩把。”
沈念禾忙打鈴叫了兩個侍女過來,幾人一齊比給鄭氏看,果然諸人雖發量多寡不同,然則鄭氏的發髻混在其中,并不顯得過少了。
見得對方猶自躊躇不已,沈念禾又道:“嬸娘只想著要頭發多,卻不曉得頭發多也有頭發多的苦,屆時…”
她正要數個一二三四出來,鄭氏卻是搖頭道:“若是給我頭發多,我情愿吃苦!”說到此處,卻是哈哈一笑,“看把你嚇得,我又不是個小孩子,不過嘴上說說罷了,哪里會當真那樣麻煩——況且眼下日日都要趕路,實在沒有那個閑工夫熱敷什么頭皮…”
沈念禾還不曾說話,就看到邊上幾個侍女對視偷笑,個個嘴上不說,其實都做不信的樣子,也暗自好笑,曉得鄭氏此時說罷了,未必什么時候又私底下趁人不備尋些事情來做,左右只要不太離譜,當真弄得傷了身體,也就隨她去了,否則不叫試一試,許久都不會消停。
果然過得兩天,鄭氏面上偃旗息鼓,其實趁著沈念禾給同行侍女教回紇語的時候,已是偷偷尋了兩個侍女過來,取了些銀錢,交代道:“前次去保寧郡主帳中,我見得有人用個小爐灶煎藥,那爐灶十分結實,便是在馬車上也不會左動右晃,你且去尋采買的人問問,能不能這兩日搭著給買一個回來。”
又特地囑咐道:“悄悄地去,不要給旁人知道。”
買個小爐灶而已,又是裴官人的嬸娘想要,只要開了口,自然就有采買的人搶著送上來,并無半點難的,那兩個侍女自是一口答應了,等到出得帳子,其中一個忽然反應過來,問道:“夫人怎么忽然想要去買爐灶?”16讀書 另一個也沒多想,道:“怕是趕路時想弄些熱食吃?”
兩人當真去請人采買回來。
鄭氏大大方方把那灶臺擺在馬車上,平日里就拿來煮茶、熱菜,然而一等到沈念禾被人請得出去,就算著時間叫人用爐灶煮水,把那巾子蒸熏得熱熱的去敷頭皮。
她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哪里曉得其實諸人都在一個馬車里,總會露出些蛛絲馬跡,沈念禾一慣細致,又怎么可能沒有發現,只是裝作不知道而已,反正每日那一個半個時辰,用那熱水敷一敷,應當也敷不出個好歹來。
眾人沿途而行,依時造飯休息,沒幾日就到得京兆境內。
周楚凝病情時好時壞,今日吃藥好似好了些,那瀉止住了,然而到得明日明明吃同樣的藥,卻又忽然再次發作起來,細問大夫,個個都只是說些水土不服的話,叫她少動少思,最好莫要再行趕路。
連著病了小半旬,周楚凝雖不至于瘦得脫了相,卻也瘦了一圈,原還有力氣折騰周元娘,到得后來已經只有力氣哼哼唧唧,再不能做其他。
眼見終于立時就要到得京兆府,周元娘特地遣了人去同裴繼安商議,想叫人先進城給妹妹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