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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見蠢蛋吃大虧

  謝處耘進得衙門之后,雖然只是跟著裴繼安當個差吏,卻已經不再像從前只曉得四處混跡的,他聽得說要修圩田,馬上就知道這必定是個大工程。

  錢、人之類的,以他的腦子還沒能想到,卻是立時抓住了另一件事,忙問道:“三哥,你同我都去修圩田了,那公使庫怎的辦?誰人去管?”

  公使庫眼下已是宣縣衙門的收入大頭,今次光是第一批《杜工部集》就賣了近萬部,給書鋪的價格由二十一到二十五貫不等,除卻成本并彭莽那個敗家仔拿出去送人的,賬上足足躺了十余萬貫錢,而書坊外頭此時還有無數書商拉著馬車在門口排隊等。

  此時的狀況,不但是一書難求,便是葵街上頭的客棧里都住滿了書商,連一房也難求。

  為這著許多書商涌入,又帶著許多伙計、鏢師,叫宣縣的茶樓、酒肆生意都好做了不少。

  公使庫的書只要繼續印一日,錢就能嘩啦啦往里摟一日,天長日久,當是連宣縣的連商稅都能往上漲,同棵搖錢樹也無甚差別了。

  在謝處耘看來,此事從始至終都是自家三哥做的,自然應當由他繼續管,可一旦提出想去主理圩田之事,謝圖、謝善父子肯定會想把肥差摟回來,而彭莽又是個耳根子軟的,哄一哄,說不得就當真松手了。

  這叫他怎么能服氣!

  裴繼安心中不是沒有感動,然而更多的卻是恨鐵不成鋼的無奈,最后只好嘆道:“才說你進益了,怎么一下子眼光就又如此短淺?難道區區一個縣衙的公使庫,就能把你圈住?”

  謝處耘原還不忿得很,聽得這一句話,卻忽然像是被打了一個悶棍似的,茫然無措起來。

  裴繼安沒有再多說,而是另尋了三本書,放在他面前的桌案上,道:“看來只背兩本書還是太少,叫你有功夫去想那些有的沒的,索性添多三冊,過幾天我來考你。”

  謝處耘又是羞愧,又是自責,只覺得果然還是自己鼠目寸光,叫三哥要花那許多力氣來帶攜,然而等到低頭看到那壘得足有五六寸高的書堆時,才終于感覺出幾分不對來,可要說哪里不對,好似又只能怪到自己頭上,一時之間,更是難受得眼淚都快要被逼出來了。

  ——怎么回事?本來只要背兩本,到底發生了什么,要背的書一下子就翻了比之前一倍還多??

  果然一旦扯上沈念禾那個蠢蛋,自己就要吃大虧!

  沈念禾自然不知道有人為了打聽她究竟會不會算學,最后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只好對著一堆書流眼淚。

  她聽裴繼安解釋之后,又從彼處取了許多文書、手札并算稿回房,當夜早早睡下,次日起來,本是要去同鄭氏一起整理行李,卻被打發了回來。

  鄭氏出門近兩個月,回到宣縣之后,自有相熟的門戶要去走訪,對沈念禾的自告奮勇很不以為然,笑道:“你那小細胳膊小細腿的,別在此處礙手礙腳了,等你三哥晚間回來叫他幫著收拾就是!”

  還不忘交代道:“我先去找幾個相熟的繡娘,明日你騰出空來,要給你量身,灶臺上溫了飯菜,中午你取出來便能吃了。”

  說完取了些東西,竟是這般就出了門。

  剩得沈念禾一個人對著那一堆行李,也不敢擅動,正好回去翻閱一回自裴繼安房中取回來的文書。

  饒是她看書甚快,礙于著實不太了解水利之事,花了不少功夫,才大概弄明白了今次的事情。

  原來當年咸保、宣縣左近以丹陽湖田為主,總計得田十多萬畝,田地肥沃,所謂“江南豐、天下足”,其中大半得賴于此地。只是大燕末年,吏治崩壞,守湖田的官員辦差不利,偏巧又接連遇得數十年一見的大澇,直把湖堤沖垮,田畝自然也被全數淹毀,此后或為當地豪強所占,或被湖水所沒,曾經能充大半內庫的官田就這般再不復存。

  等到新朝得立,重定天下之后,已是過了數十載,雖說宣州官員屢次想要重修湖田,遞上去的折子從未斷過,卻總礙于各色原因,最后為能成事。

  當年裴六郎來到宣縣之后,見得此地田少人稠,食不果腹者常有,又因西北之地戰亂,流民時時涌入,引出紛爭不斷。

  一則田地乃是百姓立身之本,只有田畝足夠,才能把使人安居立業,有所傍身;二則無恒產者無恒心,光腳之后,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來,可一旦有了田產,便是安防也能輕松太多。

  是以他同謝父一同花了小十年功夫,幾乎走遍江南東路,最后結合實際,整理出應對之法,擬要重修圩田,辟回農田千頃。

  只是裴家當時早已沒落,裴六郎更是不得天子待見,更兼此事引得朝中一番議論之后,許多重臣以為弊大于利,俱是不肯同意,便一直擱置下來。

  裴六因病而死,死前依舊掛著圩田之事,裴繼安此時進得衙門數年,已是暫時站穩了腳跟,便想趁著彭莽尚在,雖是不能重整江南東路圩田,卻是可以先整出宣縣的圩田。

  他不像其父那般想著一口氣吃成胖子,而是打算以小帶大,等到宣縣圩田有了成果之后,再以新田、賦稅所得去說楊知州,由下而上,復請朝中再議,不愁沒人為了功績,去幫忙出頭。

  正因裴繼安的想法是要做縱連三縣,長逾百里的大圩,如果一切順利,最后所得的田畝當能有十萬畝之多,而宣縣雖然只是打前陣,最后大圩成型時,卻要成為一體,是以開始之前,整體的勘探、設計、圖紙等等,全數都要確定。

  沈念禾此時手中持的圖紙有兩份,一份是裴六郎同謝父兩人從前費盡心機,找來的前朝湖田圖繪,原來的堤壩、湖田乃是一名喚作沈披的官員所做,設計切合當地,精妙異常,可惜過得百年之后,山川變遷,自然不能依樣畫葫蘆,只好另行改做。

  另一份則是裴繼安在父輩修改重做的圖繪上,再做修訂的一份圖繪,看得出來這些年里沒少在地頭跑,許多數據都做了更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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