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能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嗎?”溫一諾松開抱著溫燕歸腦袋的手,站在張風起身邊,仰頭看他。
當著沈齊煊的面叫張風起“爸爸”,真是殺人又誅心。
沈齊煊再能鎮定自若地隱藏自己的心情感受,此時的臉色也變得很不好看。
張風起卻被暖到了,到底是自己親手帶大的孩子,知道誰最疼她。
不過說起當年的事,他笑不出來。
濃眉下的墨黑眼眸怒視著沈齊煊,冷聲說:“你看個視頻就相信燕歸引產孩子,要殺孩子,而且那孩子還是你那鳥婆娘給救下來的?”
沈齊煊臉色黑沉,淡淡地說:“難道不是嗎?除了視頻,我還給燕歸打過電話,她親口承認孩子引產了,也扔了…”
當然那時候他確實很內疚,因為他真的騙了她。
他跟她結婚的時候,還沒對她坦承他的真實身份。
而他也知道溫燕歸有多討厭別人騙她。
那是她的底線,不料被他突破了。
溫燕歸垂下眼眸,淡淡地說:“是,我確實是說了,因為我不想跟你再有瓜葛。只有讓你相信孩子已經沒了,你才會痛恨我,并且放手。——我不想跟你這樣的人繼續糾纏下去。”
沈齊煊:“…”
他知道她有多恨她,所以這些年,他不去想她到底去了哪里,也沒有打聽過她的任何消息。
就讓他在她的生命里消失,他只要把兩人的孩子撫養長大就好了。
可是現在看起來,這孩子…好像也有問題啊…
沈齊煊皺起眉頭,對張風起說:“你看,她都這么說了,難道我能不信嗎?而且那孩子…”
他看了看沈如寶,“司徒秋把她抱回來的第一天,我就做了親子鑒定,證明她確實是我和燕歸的親生女兒。”
沈如寶傻了眼,“什么?!我的親媽不是司徒家的大小姐?!”
她看了看已經變成鳩鳥的司徒秋,又看了看被張風起抱得緊緊的溫燕歸,拼命搖頭:“不會不會!我不會跟溫一諾是一個媽生的!”
“你給我閉嘴!你以為我愿意跟你一個媽!”溫一諾不耐煩地吼了她一句,“再說你怎么來的還不清楚呢,別擱這兒給自己找媽!”
張風起朝沈齊煊扯了扯嘴角,說:“我不知道你的鳥婆娘從哪兒抱來的這個惡毒小崽子,但是我可以保證,她不是燕歸生的。燕歸生孩子的時候…我和我師父都很清楚,她只生了一諾一個女兒。”
“可是你怎么解釋親子鑒定?我做過很多次,在不同機構做過。”沈齊煊的眉頭皺的更緊,“可是我也跟一諾做過親子鑒定,證明她也是我和燕歸的親生女兒。我想過這一次回國,要找燕歸問過清楚,結果…”
結果司徒秋整出幺蛾子,而且她居然根本就不是人!
這個發現實在太震撼了,沈齊煊到現在腦袋還是暈的,他只是憑本能,想先弄清楚沈如寶和溫一諾到底是怎么回事。
溫燕歸蒼白著臉說:“我當年產檢的時候你還跟著去過,你難道不知道我沒有懷雙胞胎?”
沈齊煊臉色更白,“我知道,所以我以為…以為貝貝才是我們的女兒…”
他壓根就沒想過他和溫燕歸還有一個孩子,所以才在第一次見到溫一諾的時候,完全沒有任何想法。
直到他覺得她越來越眼熟,被她偶爾露出來的神情吸引,然后又知道了她的母親竟然是溫燕歸!
他才開始探究她的身世。
溫一諾揉了揉額角,說:“算了,我們這樣問也問不出什么新東西,不如去問問那只鳩鳥。”
路近這時走過來說:“你們在說什么親子鑒定?要說做親子鑒定,全世界加起來也沒有我一個人厲害。”
他驕傲的挺了挺胸脯。
溫一諾:“…”
她想了想,把剛才關于沈如寶和自己的身世說了一遍,又說:“我相信沈先生做過很多次親子鑒定,以他的地位和家世,肯定不可能抱一個孩子回來說是他的種,他就能‘喜當爹’的。”
沈齊煊的眼角抽搐,“…‘喜當爹’是這么用的嗎?”
“這不是重點,不要太關注細節。”溫一諾撇了撇嘴,也不看沈齊煊,只看著路近說:“您說,還有什么辦法能夠證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近聽了也很好奇,他興致勃勃地問沈齊煊:“你說你做過很多次親子鑒定,到底是怎么做的?”
“怎么做的?就是抽血驗的啊…有什么不對嗎?”沈齊煊恨不得馬上把自己做的那些親子鑒定報告拿過來給路近看。
路近這個人他知道他的身份非常特殊,但是他跟他沒什么交情,所以一向不敢跟他套近乎。
現在路近主動問起來,他當然馬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路近凝神想了一下,說:“那你用頭發和唾液做過親子鑒定沒有?”
沈齊煊搖了搖頭,茫然問道:“沒有啊,不是說抽血做親子鑒定是最準確的嗎?”
路近笑了起來,“那可不一定。如果真的要準確,抽血、頭發和唾液還有生殖細胞抽取一起做,才是最準確的。”
他來了興趣,說:“我正好有這種簡易儀器,來,我再測一下你們的DNA。”
他找沈齊煊要了頭發,又分別拔了沈如寶和溫一諾的頭發,一起放進他的簡易儀器里。
路近因為要來抓鳩鳥,所以帶了一整套生物分析方面的儀器,里面就有便攜式基因測序儀,也可以兼職做親子鑒定。
用他的儀器,不到三分鐘就出結果了。
他笑呵呵地說:“有意思…有意思…真的有意思…”
沈齊煊:“…愿聞其詳。”
路近給他看兩份親子鑒定報告:“沈先生,你看這一份,是那個姑娘,叫什么來著?”
“沈如寶。”
“對,是沈如寶的頭發,用她的頭發跟你的頭發做親子鑒定,證明你們根本不是生物意義上的父女關系。”
“而這一份親子鑒定報告,是一諾的頭發跟你的頭發做親子鑒定,證明你們是生物意義上的父女關系。”
沈齊煊失聲大叫:“怎么會這樣?!為什么用頭發做親子鑒定,就是不一樣的結果?!”
為了保險起見,路近又抽取了沈如寶的血液和溫一諾的血液,以及沈齊煊、溫燕歸的血液,再一次做親子鑒定。
和沈齊煊說的一樣,用血液做親子鑒定,沈如寶和溫一諾,證明都是他和溫燕歸的親生女兒。
沈齊煊臉色白得不能再白,包括溫燕歸都傻眼了。
她喃喃地說:“這怎么可能?!我真的沒有生兩個女兒…”
路近最后給他們看了又一份DNA測序報告,說:“你們看看這個,沈如寶跟溫一諾并不是同卵雙胞胎,可是她們血液里的DNA序列是一模一樣的,但是她們倆頭發里的DNA序列卻完全不同。”
“你們知道這是什么原因嗎?”他犀利地目光朝在場的所有人看去,最后落在那只有些不自在的鳩鳥身上,一字一句地說:“這是因為,有人移植了溫一諾的骨髓,給沈如寶,替換了沈如寶的造血系統。所以沈如寶血液里的DNA,跟溫一諾是一模一樣的。如果只用血液做親子鑒定,當然能夠得出沈齊煊和溫燕歸是她親生父母的結論。”
“可是如果用頭發和唾液做親子鑒定,就會暴露出她根本不是你們倆親生女兒的事實。”
沈齊煊瞪大眼睛,“換骨髓?!什么時候換的?!”
溫燕歸這時也想起自己暈迷的時候曾經看見的景象。
她驚訝地說:“難道我在夢中見過的是真的?!”
溫一諾知道溫燕歸不懂結界和幻境,她說的“夢”,肯定就是幻境。
她立刻問:“媽媽,您在夢里看見過什么?”
溫燕歸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她的臉色由紅轉白,看著溫一諾,無比的歉疚和痛苦。
張風起垂下視線,說:“那只是夢,未必是真的…”
“不!如果真的有換骨髓…”溫燕歸這時看向路近,結結巴巴地問:“您確信這是換骨髓的結果嗎?”
“我百分百確信,不然不能解釋為什么只有用血液做親子鑒定是支持親生父女關系,但是用頭發和唾液做親子鑒定卻不支持。”路近很自信地點了點頭。
溫燕歸閉了閉眼,說:“那就是了…我在夢里看見…我暈倒在一間破舊的房子里,看見司徒秋…拿著一支大針管,從一個小嬰兒背后脊椎處抽取血液…她還用一塊濕布蓋在那孩子臉上,想活活悶死她!”
溫燕歸說到最后一句話,突然全身生出勇氣和力氣。
為母則剛,她本來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中年婦女,可是在確認自己的女兒出生的時候曾經遭受過的真實厄運之后,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追問張風起:“一諾剛出生的時候大病一場,一直在醫院里住院,是不是因為她出生的時候,就遭受了非人的待遇!”
“是不是你們來的時候,她已經快被折騰死了?!”
溫燕歸怒視著張風起,“你知道我最討厭別人騙我!你別想再騙我!”
張風起張口結舌看著她,半晌,微微點頭,咬牙說:“我和師父趕來的時候,你…你的孩子其實已經生出來了…我們只發現你已經暈過去了,身體受到很大損傷,她睡在你身邊,只有非常微弱的呼吸…她腦袋旁邊確實有一塊厚厚的濕布…”
溫燕歸更加確信她在那個夢里看見的情形是真的。
是司徒秋這個女人跑來害她和她的孩子!
溫燕歸爆發出一陣嘶喊,一把推開張風起,朝那只鳩鳥撲過去。
“我知道是你!是你這個妖怪!你這只賤鳥!你要這個男人!你拿去啊!你自己去追啊!我不跟你爭!可是你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溫燕歸這時明白她在“夢”里看見的那一切,正是她暈過去沒有看見的那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她揪著那只鳩鳥的頭羽,一下子給它全拔下來了。
這是鳩鳥身上最看重,也最脆弱的地方,它發出一陣咕咕的叫喊,拼命撲騰著翅膀,企圖扇溫燕歸。
溫燕歸一腳把它踹倒在地,狀似瘋癲,無法控制自己,大喊說:“她才剛剛出生啊!你就抽她的骨髓!用生銹的剪刀剪她的臍帶!還要用濕布悶死她!你不是人!你不配做人!你就是惡心的妖怪!你永生永世都不配做人!老天爺!你為什么不用雷劈死這個妖怪!”
鳩鳥其實力氣比溫燕歸大多了,但是它發現自己的能力被壓制得很厲害,根本就做不出任何有效的反擊。
沈齊煊聽見溫燕歸說的話,驚訝得瞪大眼睛。
他快步走過來,寒著臉說:“…真的是她做的?!你不是在醫院里引產?!”
“呸!你才引產!明明是你的鳥婆娘破開我的肚子把孩子取出來的!”溫燕歸悲憤不已。
她本來也以為是張風起和老道士給她接生的時候,結果自己難產大出血,才導致以后無法生育。
現在她明白了,張風起和老道士趕到的時候,她已經生了…已經被這只狠毒的鳩鳥剖腹了。
難怪她會不能再生育,這只鳩鳥沒立即殺了她,已經是她命大了。
沈齊煊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只鳩鳥。
就是這只鳥,跟他生活了二十多年?
沈齊煊發出一聲低吼,控制不住自己,也一腳踹了過去。
那只鳩鳥像是完全沒有防備沈齊煊會對它動手,根本來不及防護自己,一下子被他踹得飛到天上,又重重地摔下來,從鳥嘴里流出鮮血。
它用一邊翅膀支撐著自己半坐在地上,口吐人言,聲音尖細而刺耳:“沈齊煊!你竟然打我!我對不起誰也沒對不起你!你竟然打我?!”
“我還要感謝你沒對不起我嗎?!”沈齊煊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冷酷地說:“你是什么東西?一只賤畜而已。這么多年,我們復婚是為了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吧?我碰過你一根手指頭嗎?”
那只鳩鳥沒想到沈齊煊竟然把這件事說出來了,頓時像是受到奇恥大辱,它極力用翅膀撐著自己站起來,仰頭說:“這么多年,你真的沒有喜歡過我嗎?我是司徒秋啊…你不是很滿意她,才跟她結婚的嗎?”
沈齊煊冷哼一聲,“你把真正的司徒秋弄到哪里去了?你別跟我提司徒秋,你不配!”
溫一諾這時也跟著走過來,冷靜地說:“鸤鳩,你成精變人,選擇了司徒秋的模樣,這說明你沒有奪舍。如果你奪舍,你現在就是被打出司徒秋的身體,而不是現出原形。那真正的司徒秋,也就是扇扇,你把她藏哪兒了?”
那鳩鳥發出咕的一聲笑,“你想找扇扇?呵呵呵呵呵呵…你們永生永世都找不到她!”
溫一諾一愣,“…你的意思是,扇扇已經不在了?”
“不可能!扇扇還活著!我知道她沒有死!”涂善思跟著厲聲說道,眼圈都紅了。
那鳩鳥看著他,更是哈哈大笑起來,“涂善思啊涂善思!你比我還可憐!大家都是妖怪,憑什么你要跟她相知相守?!你這個大傻瓜!她那么愛你,你卻把她推給沈齊煊!”
鳩鳥又看向沈齊煊,聲音越發凄厲:“我那么愛沈齊煊,他卻只把我當保姆!”
沈齊煊冷靜下來,開始梳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他背著手,淡淡地說:“…所以你是在扇扇生老二召北的時候,變成她的樣子的吧?”
“我記得你性情大變,就是在老二召北出生之后。”
“但是醫生說你是產后抑郁癥,還讓我多陪陪你。”
那鳩鳥木然地點點頭,“嗯,那個時候她最虛弱,涂善思也不在她身邊守著她了,我正好下手。”
“不過她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她的一舉一動我都模仿得惟妙惟肖,而且我選擇成精變人的樣子就是她的形象,甚至連DNA都是一模一樣的復制,為什么你們還是認為我跟她不一樣?”鳩鳥憤憤不平地說,“我甚至對她生的兩個孩子都是如同親生母親一樣疼愛。比對我自己親生的…”
鳩鳥說到這里,突然嗆了一下,連忙閉嘴。
但是大家都聽明白了。
沈齊煊尤為驚訝,“沈如寶是你親生的?!你什么時候懷過孕?她父親是誰?”
不過他又想起來沈召南說過,說在國外的時候,看見司徒秋確實肚子大了起來…
推算一下時間,就是她在醫院里見過他和溫燕歸,然后出國之后。
才一個多月時間,她就能大了肚子?
就算是跟別人懷的孩子,這個速度也忒快了吧?
可想想這個“司徒秋”并不是真正的司徒秋,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在這個妖怪身上發生任何事情他都不奇怪。
路近這時饒有興味地問那只鳩鳥:“…沈如寶也是妖怪吧?我剛才給她測過DNA,她的身體底子其實很健康,很能經得住折騰。因為要給她換骨髓的話,必須要用放射性物質先摧毀她自己的造血系統。不然換骨髓也沒用。”
“而一般健康的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這樣的放射量,在換骨髓之前就會死。”
“但是她沒有。如果我沒猜錯,你是在她一生下來就摧毀了她自身的造血系統,然后換上溫一諾的骨髓的吧?”
“只有生命力強悍的妖怪,才能經受這樣大劑量的放射性能量照射。”路近挑了挑眉,“所以她既然是你生的,那她的父親是什么妖怪?”
那只鳩鳥吃驚地看著路近:“…你怎么知道?!”
這個男人明明是人類,但是對它們妖怪怎么這么了解?!
路近四十五度角昂起頭,驕傲地說:“我是生物專家。我知道你們這些動物能成精變人,是進化的結果!”
這是第一更,今天盡量兩更。
第二更晚上七點半或者八點。_。
群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