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臺階下,很快開來那輛樣式很古早的勞斯萊斯。
一個戴著禮貌的男人從車里出來,那小女孩剛剛從大門里跑出來。
“爸爸!”她歡快地叫著,朝他伸出雙臂要抱。
那男人彎下腰,將這可愛的小女孩抱在懷里,還在她胖胖的蘋果小臉上親了一下。
小女孩笑得更加歡喜,還在那男人臉上親了一下。
可惜溫一諾待在樹上從上往下看,根本看不清那男人的長相,只是猜他應該風華正茂,長得肯定也挺帥的。
男人抱著小女孩走上臺階,往剛剛敞開的大門走去。
幾個中年仆人站在門邊排成一排,向他鞠躬行禮。
溫一諾居然又看見了前兩次看見過的那個中年男人,她一直覺得眼熟的那個人。
不過這一次,那人正好正面對著她,溫一諾看的幾乎倒抽一口涼氣。
這人跟諸葛先生長得一模一樣!
只是穿著白衣黑褲的仆人制服,并不是諸葛先生那一身綢緞飄飄的仙風道骨樣兒。
難道這個人跟諸葛先生有什么關系嗎?
溫一諾疑惑地盯著他,她也懷疑是不是那人就是諸葛先生,跟她一樣誤入此地。
可是她盯著他看了好半天,發現他跟別的仆人一樣的行為舉止,一點都看不出異樣。
這個人當然就是諸葛宜。
可是他此時腦子里渾渾噩噩,知道不對勁,但是卻毫無辦法掙脫,好像他就是這里的人,他在用他的眼睛看著這個世界的一切,對自己的身體都不能掌控,并沒有自主意識。
溫一諾收回視線,看向大宅的方向。
她只眨了眨眼,發現眼前的景象又變了。
之前她明明記得早上,現在卻已經夕陽西下了。
那男人從大宅里出來,要坐車離開。
小女孩哭著喊著“爸爸不要走!”,但他還是毫不留情地離開了。
溫一諾看著那小女孩撕心裂肺地哭泣,覺得這男人的心真是太狠了。
哪怕你不會留下來,但是回頭哄哄小姑娘不行嗎?
就這么頭也不回地直接走人,真是枉費小女孩對他那么孺慕了。
溫一諾朝那男人離開的方向撇了撇嘴,想看清他的車牌號碼。
結果她發現那人車牌號碼居然是用布遮擋住的。
這種車也能上路,看來這男人的身份不同尋常。
從清晨到黃昏,只是一眨眼的時間。
溫一諾發現這里的時間過得特別快。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機,完全沒有信號,但是時間還是能用的,只過去一分鐘而已。
這是她的時間,不是這個地方的時間。
她在樹上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從樹上一躍而下。
就這么一個縱躍的功夫,她發現天又亮了,已經從黃昏過渡到清晨。
她知道這里的人看不見她,除了那個小女孩。
看看小女孩也不在這里,她伸了伸懶腰,朝大宅后面走去。
她想確認一下這里的方位,跟她離開的那個地方到底有多遠。
大宅后面還是一片綠茵茵的草坪,和之前她跟涂善思喝茶休息的地方一模一樣。
只是那個露臺上擺放的藤椅不一樣。
這個露臺上擺放的是適合小孩子用的東西,包括一個臨時小游泳池,幾個色彩鮮艷的水球飄在臨時游泳池上。
小小的紅色方桌上撐著藍色遮陽傘,桌子周圍的座椅上放著一個個毛茸茸的玩具。
溫一諾看了一眼,覺得另有一番趣味。
她拿出手機想拍張照片,可是試了好幾次,根本拍不出來任何東西。
好像眼前的一切只有她的眼睛看得見,她的手機鏡頭什么都看不見。
這地方確實有些古怪。
溫一諾想了想,還是把手機收起來了,打算往山那邊走過去看看。
她明明就是在跟著涂善思他們進山的路上突然跑到這個地方的。
不過她這一次跟前兩次不一樣,是不是完全一樣的狀況她也弄不清楚,只能小心又小心。
因此她挑著有樹蔭的地方遮遮掩掩往樹林里走。
沒多久,一只小松鼠嗖地一聲從樹上竄下來,在草坪上跑得飛快,往露臺那邊跑去了。
溫一諾嚇了一跳,忙往旁邊讓了一讓。
接著又從樹林里跑出來好幾只動物,有白色的小兔子,五彩斑斕的小錦雞,甚至還有一頭憨態可掬的小黑狗熊寶寶,從樹林里搖搖晃晃跑出來,好像連路都走不穩,跟個球一樣,直接從草坪上滾過去的。
溫一諾:“…”
她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這時又從樹林里撲閃出來一群五顏六色的鳥兒,都有著七彩的尾羽,在藍天上翩翩起舞,叫聲明亮清脆,還怪好聽的。
溫一諾不知不覺看住了。
眼看那些鳥兒也往露臺那邊飛去了,溫一諾才收回視線。
她正要繼續往樹林走了,突然感覺到有人拉住了她的衣袖。
她倏然回頭,沒看見人。
然后一道好聽的童音響起來:“姐姐你要參加我們的早餐嗎?我剛剛準備好多好吃的,給小白、小灰、小錦,還有小黑它們吃,甚至連這些鳥兒都有吃的,姐姐你餓不餓?我以前見過你,一年半前,你待在我家門前的樹上!后來一直沒有看見你,還以為你再也不來了。”
溫一諾慢慢低下頭,看見那個長得像秀蘭·鄧波兒的小女孩,正仰頭對她瞇瞇笑。
她現在不再像是三四歲的小孩子,反而像五六歲的大孩子。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溫一諾緩緩朝她笑了笑,說:“好啊,我確實餓了好幾天了呢…”
小女孩收了笑容,很同情地說:“啊?是嗎?那快來吃,你喜歡吃什么?我喜歡香蕉牛奶燕麥粥,還有烤薄餅加楓糖漿,還有我家廚娘做的豬肉腸。”
溫一諾咽了口口水,“聽起來都很好吃。”
小女孩拉著她的手,帶她去露臺上吃早餐。
溫一諾發現露臺上都是那些小動物,它們湊在一起吃小女孩給它們準備的食物。
小黑狗熊大小也就跟一只一個月大的熊貓崽子差不多,它捧著一只小奶瓶喝得正開心,看見有人來了也不跑,用它黑豆似的亮眼睛看著溫一諾。
溫一諾特別想摸摸它的狗熊頭。
但是當她伸出手,小黑狗熊居然朝她呲了呲牙,表示“非禮勿摸”。
溫一諾只好打消念頭,跟小女孩一起坐在小方桌旁邊。
座椅有點小,但湊合湊合也能坐,溫一諾不挑。
小女孩給她一根豬肉串,幾塊剛出爐的烤薄餅,上面淋了棕紅色的楓糖漿。
她還想給溫一諾分她的燕麥粥,被溫一諾制止了,說:“我吃這個就好,燕麥粥你喝吧。”
小女孩笑著點點頭。
兩人安安靜靜的吃早餐。
別的動物還好,就那幾只艷麗的鳥兒對溫一諾最不友好,它們總是想啄她兩下,還企圖在她頭上撒下一泡白色的排泄物。
幸虧溫一諾動作快,她躲到遮陽傘下面,那白色排泄物就落到了遮陽傘上。
小女孩見了,也很生氣,朝那些鳥兒訓斥道:“你們要是對姐姐不禮貌,以后就不要來找我玩了!”
也不管那些鳥兒聽不聽得懂。
好在她也是小孩兒習性,過了一會兒,她跑去大宅里面,又拿了些好吃的過來。
這一次都是各種餅干和巧克力,還有一盤水果。
溫一諾不吃餅干和巧克力,但是吃了幾顆扒了皮和核的荔枝。
她吃了一會兒,覺得飽了,就向小女孩告辭說:“我還有事,得走了,謝謝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笑著說:“我叫扇扇,扇子的扇。”
溫一諾心想,原來是這個字,她很少見到別人用這個字做名字。
不過她還是夸道:“這個名字真好聽,小妹妹你這么可愛,我能抱一抱你嗎?”
其實是怪阿姨想蓐“小蘿莉”了。
小女孩欣然張開雙臂,投入溫一諾懷里。
溫一諾抱著她香香軟軟的小身子,突然強烈想要一個女兒,一個像這個小姑娘一樣可愛善良的小女兒。
她抱了她一會兒,才松開手,戀戀不舍地離開。
她離開沒多久,再回頭,發現那露臺上的小女孩又長大一些了,看上去好像已經七八歲,應該已經上小學了吧?
穿著學校的校服,白襯衣上打著蝴蝶結,灰色尼制小百褶裙,白色長腿襪,和好看的耐克球鞋。
她依然坐在方桌旁邊,不過方桌已經不是小方桌了,而是大方桌了。
一個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在陪她吃早餐,小動物們還是圍繞在她周圍,特別是那只狗熊,特么已經有半人高了,還抱著奶瓶在喝奶…
溫一諾嘴角抽了抽,轉身繼續往樹林里走。
她走了沒多久,發現天色又黑了。
樹林里面一片靜謐,連昆蟲的鳴叫聲都沒有。
她腿有些發軟,不敢往里走。
只好又轉身回來,打算就在這棟大宅里找個地兒待一會兒。
她進到大宅里面,那些來來去去的女仆男仆們都看不見她,只有那個跟諸葛先生長得挺像的男仆似乎朝她站的地方看過一眼。
但是他也只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是看花眼而已。
溫一諾確定他就算是諸葛先生,也看不見她,所以大搖大擺地走到那個小起居室里坐下休息。
屋里沒有開燈,她就坐在靠窗的貴妃榻上,想著到底要怎么走出這個“幻境”。
這時門口有人吧嗒一聲打開這間房子的燈,那個小女孩的聲音傳進來:“媽媽我跟你說件事兒。”
溫一諾想到這小姑娘能看見她,忙閃身躲進落地窗簾后面。
那窗簾又厚重又長得拖地,藏下三個溫一諾都不成問題。
那小女孩跟著她媽媽走進來,果然不知道這屋里已經有人了。
她把門關上,對她媽媽說:“媽媽,我有個朋友天天來陪我吃早飯,他也叫扇扇!”
她媽媽皺了皺眉頭,“除了你那些小動物,哪里還有什么朋友?你是指你那些小動物嗎?”
“不是不是不是!是個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他長得可漂亮了啊!就住在這附近,據說也是我們的鄰居呢!”小女孩高高興興地說,“我好高興跟他做朋友!”
她媽媽摸了摸小女孩的頭,“你是說這些天你在外面露天吃早飯的時候,有人陪你吃早飯?”
“是啊!以前還有個大姐姐陪我,不過她很久沒來了,現在每天都是這個叫扇扇的男孩子,他可有趣了,每次說話都能逗我笑!”
小女孩說得眉飛色舞,好像想要媽媽也認識這個好朋友。
她媽媽勉強露出一個笑容,說:“好,那你就好好跟他玩吧,記得別吵架,要友愛,知道嗎?”
“知道了!謝謝媽媽!我想下次開party的,請他來家里一起玩,好嗎?”這才是她要跟她媽媽說話的重點吧?
她媽媽點點頭,“嗯,只要你這次參加州的數學競賽能得獎,我就考慮考慮。”
小女孩歡歡喜喜點頭:“我一定會得獎的!媽媽您看著吧!”
小女孩出去之后,她的媽媽卻不安地在起居室里走動起來。
過了一會兒,她叫來一個管家,輕聲問:“這些天小姐一個人在外面露臺吃早餐,你們有看著嗎?”
“有的,夫人。露臺上有監控錄像,我們有專人看著監控呢。”管家知道他們家的小姐是最重要的,他們這么多人,以后都要靠小姐。
小女孩的媽媽忙說:“把最近一周的監控拿來給我看。”
管家離開之后,拿著一些錄像帶回來了,放到小起居室的錄像放映設備里。
很快,那臺厚重的大電視里出現了監控畫面。
小女孩每天早上在外面露天吃早餐,除非下雨,一般都要出去。
一般吃半個小時左右,畫面里只有她一個人,和那些動物。
小女孩的媽媽一直看到今天早上的監控,確信并沒有什么叫“扇扇”的小男孩陪她吃早餐。
溫一諾也很驚訝。
今天早上她明明看見了那個小男孩,長得很漂亮,只比蕭裔遠小時候差一點點而已。
她明明看見了,為什么監控錄像上沒有他的身影呢?
不過溫一諾很快又想到自己的手機。
不也是什么都照不出來嗎?
看來那小男孩來歷奇特,說不定跟她是一樣的人。
畢竟小女孩也提到了再也不來的“姐姐”,就是她…
溫一諾這么想著,但是小女孩的媽媽卻不這么想。
她關注著自己的孩子,發現這孩子越來越多的談論那個叫“扇扇”的小男孩。
她知道他喜歡穿什么衣服,吃什么食物,喜歡看哪本書,哪部電影,甚至連喜歡的明星都跟她是一樣的!
這么好的朋友,怎么能不帶出來給大家見一見呢?!
可是她說得越多,她媽媽的臉色就越蒼白。
終于有一天,她媽媽受不了了,給一個人打電話,說:“…先生,您幫幫扇扇吧,她好像撞邪了,老是說有個小男孩陪她玩,陪她吃早餐,可是除了她以外,別人都看不見這個小男孩。”
電話那邊的男人似乎也很驚訝。
沒過多久,這男人終于又回來了。
這一次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還帶了一個雪白胡子鶴發童顏的老人。
他穿著一身道袍,身材清瘦,手里拿著一個羅盤。
溫一諾眼神閃了閃。
這個羅盤她見過,不就是諸葛先生之前壞了的那個羅盤嗎?
不過這個看著更古舊,諸葛先生拿著的那個看上去更新一點,當然從外表上看是一模一樣的。
這老者拿著羅盤一下車,就皺起眉頭,對身邊那戴著禮帽的男人說:“先生,這里的風水有點邪氣。”
他把那羅盤給身邊的男人看了一下。
那男人點點頭,“不然我們也不會請您老出山。您是葛派的掌教真人,希望您能幫我女兒看看,如果是撞邪,還請您不要容情,一定要讓邪祟灰飛煙滅。”
這男人說話的時候語氣很平淡,但是卻有種“佛擋殺佛,神擋殺神”的大無畏氣概。
溫一諾一下子更小心了。
她本來是站在大宅門前回廊的柱子旁邊。
聽說這老者是葛派的掌教真人,看年紀和服飾,說不定就是諸葛先生那個去世的師父,所以她不敢托大,忙飛快地離開回廊,往后院跑去。
她想躲進樹林里。
這老者發現自己羅盤上的妖氣指針飛快的轉了一圈之后,就停在終點一動不動了。
老者:“…”
他皺著眉頭說:“…不僅有邪氣,還有妖氣…好大的妖氣…”
小女孩的爸爸:“…”
他們走進大宅,小女孩的媽媽帶著小女孩迎了上來。
老者盯著小女孩看了好一會兒,讓人把小女孩帶走,才說:“…這孩子命中有個大坎,如果能過去,還是能長命百歲。如果不能,壽數減半。”
小女孩的爸爸媽媽明顯都不太高興。
但是他們也沒說什么,跟老者打招呼坐下,然后把小女孩的情況又說了一遍。
老者點點頭,“這個不算什么大事。你們家孩子靈氣太足,所以容易吸引山精樹怪。你們這里的房子又靠山,所以最好還是搬離這里。只要不要靠近山,她就會沒事。”
“…山精樹怪?”小女孩的媽媽大奇,“您說她真的是撞邪了?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妖怪嗎?”
老者笑了笑,“信則有,不信則無。”
小女孩的父母:“…”
他們互相對視一眼,問那老者:“…您能說詳細點嗎?”
老者說:“精怪要修成人身,必須要得到人類的認可。如果你認為它不像人,它的修行就失敗了。所以我說,信則有,不信則無。如果你們就是不信,那就要堅定自己的信念,萬萬不可將信將疑。——那還不如完全相信算了。”
溫一諾躲在客廳一角的沙發背后,聽得津津有味。
過了一會兒,客廳那邊沒有人說話了,溫一諾因為他們都走了,輕輕吁了一口氣,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從沙發背后站起來。
突然看見那老者就站在沙發前面,背著手,笑瞇瞇地看著她。
這是第一更,今天盡量兩更。
第二更晚上七點半或者八點。_。
群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