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無雨,懂得辨別天象的人疑惑不解,只道是天意喜怒無常,不可以深究。
事實并非如此,無人知道這是怎樣的一夜,曾有人一步步登臨高處,伴隨狂風驚雷而行。
陳修再度踏在大地上的時候,太陽才剛剛從東邊升起,他看了看天色,眼下時辰尚早,林詢恐怕還需一兩個時辰才會到來。
“先休息一會吧…”濃郁的困倦涌上心頭,陳修打了個哈欠。
來這座世界之前,他便經歷過一遭大戰,昨天夜里又是一遭。
他實在困極了,以至于連眼皮都有些睜不開,連日的勞累幾乎要沖垮他的心神,將所有念頭都撕成粉碎。
渾渾噩噩將要走向府邸深處時,門外忽然響起劇烈的敲門聲。
陳修本以為是林詢,打開房門卻皺起了眉頭。
那是一位奴仆打扮的男子,臉上卻是桀驁冷笑的模樣,目光流轉間,竟是一番高高在上的氣派,看起來不像奴仆,倒像是哪來的富家權貴。
那滿臉冷笑的奴仆看到陳修,不由露出一抹古怪神色:“是你?”
他認出了陳修,這奴仆正是昨日跟在韓禮身旁一齊毆打陳修之人,不曾想冤家路窄,今日便再度相見。
“你是?”陳修卻滿臉疑惑的模樣,他的記性向來不好,對于這等無關緊要的人與事實在難以記在心頭,眼下睡意席卷,更是渾渾噩噩難以回想起來。
那奴仆只是冷笑:“我道是誰敢壞了我家主人的好事,原來是你個蠢貨!不過想來倒也是理所當然,除去你這等沒腦子的混賬東西,又有誰敢得罪韓國王宮里的大人物。”
陳修打了個哈欠,腦海中依舊昏沉沉的。
那奴仆見狀,頓時勃然大怒,冷笑著道:“還敢裝蠢!你這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混賬東西!還不快收拾東西滾出去!”
陳修皺起了眉:“這是我買下的宅邸,為何要滾出去?”
奴仆聽后,頓時怒發沖冠,自從成了韓禮的奴仆,誰見了自己不是客客氣氣?何曾遭受過這樣的冷待,當即怒罵道:“你若是再不滾出去,我便剝了你的皮、一刀一刀將你千刀萬剮。嘿嘿,這可是我在韓國王宮里學到的刑罰,你想必聽也未曾聽過吧?”
陳修眉頭皺得更深:“沒得商量?”
奴仆從鼻孔里冷哼一聲:“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陳修低下腦袋。
沉默了一會才抬起:“換個條件。”
那奴仆聽得一怔:“什么?”
“我說換個條件。”陳修揉了揉惺忪的眼眸,他實在困到極致,也有些不耐煩起來,“眼下太陽才剛剛升起,便是從西邊出來也須得等到明日,我忙著睡覺,沒那么多的工夫。”
奴仆愕然,呆滯了一刻才反應過來,旋即便是哈哈大笑。
他笑得身軀顫抖,捧腹難止,好半晌才停歇下來,看向陳修的眼睛里依舊滿是古怪,捂著肚皮道:“這么說來,你當真能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不成?”
陳修打了個哈欠,濃郁的困倦涌上心頭,連話都懶得說了,只輕輕點了下頭。
奴仆見狀,又是一陣大笑,哪怕是患了腦疾的病人,蠢到這種程度也實在太罕見了些,過了許久才忍耐住笑意,冷笑道:“你這蠢貨!真當自己是天上的神仙?患了魔障!”
他也升起了幾分興致,便調侃道:“我曾聽人說天上不會掉餡餅,若你真有神通,便讓天上掉個餡餅下來如何?”
話音剛落,忽然痛得尖叫了一聲,伸手向頭頂摸去,竟是一個手掌大小的餡餅,濃郁的醬汁沾得滿手都是。
奴仆瞪大了眼眸,抬頭看陳修一眼,那少年滿臉不耐煩的模樣:“現在總歸可以走了吧?”
奴仆下意識地點頭,下一刻才一個激靈反應過來,大叫道:“不可!不可!”
“哪個殺千刀的混賬如此糟蹋食物?當真是該千刀萬剮,這不過是運氣好而已,算不得數!”他依舊是滿臉的冷笑。
陳修皺了皺眉:“既然是殺千刀的混賬扔的,你為何吃得如此盡興?”
奴仆將手上的醬汁都添了個干凈,臉上卻依舊是滿滿的冷笑,他抬頭看向天空,眼下萬里無云,便道:“你若是能讓天上下起雨來,我才肯離去。”
話音剛落,便有紛紛揚揚的小雨灑落下來,沾濕了他的衣衫。
奴仆神情微微一呆,他抬頭望天,這無論如何都不是該下雨的天色,實在超乎了常理。
“下雨依舊不夠,若是下了冰雹,我才肯離去。”
“乒乒乓乓…”
拳頭大小的冰雹直落在他頭頂,砸得他暈頭轉向,視線都模糊起來。
“快停下,快停下!”奴仆連忙呼喊,四周鋪天蓋地的冰雹消散的時候,腦袋里依舊暈乎乎一片。
“難道腦疾也能傳染不成?”他念頭到這里,忍不住戰栗了一下,又看著陳修道:“這都不過是你運氣好而已,若是能讓我飛到天上去,我才肯離去。”
“這一次,想必他運氣再好也無用了。”奴仆露出冷笑,說話的時候,忽然發現周圍的景物一點一點縮小…
“這…這…”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立足云端之上,濃郁的恐懼涌上心頭,嚇得他連忙呼喊,“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恍恍惚惚落在地上的時候,他的眸子里像是失去了神采,喃喃道:“完了!完了!我也患了腦疾,日后恐怕要萬劫不復。”
“不對!想必是我現在依舊未曾睡醒,眼下這一切不過是夢境…是了,是了…”
他抬頭看著滿臉困倦神色的陳修,忽地狠狠咬牙:“你若是讓我死在這里,我才肯離去!”
若是在夢境里面死去,想必便可以回到真實的世界了吧?他露出笑容,忽地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涌上心頭。
陳修看著他,揉了揉稀松的睡眼,吐出了兩個字:“當真?”
“不!不!”奴仆嚇得一個戰栗,連忙賠笑道,“我剛才是與你大人您開玩笑的,小的這便走,這便走!”
一邊說著一邊落荒而逃,走到一個分岔路口的時候忽然駐足:“我若是就這樣回去,恐怕非得被韓禮撥皮抽骨不可…罷罷罷!誰讓我這么倒霉,好不容易成了王宮里的奴仆,卻遇到這樣妖邪的事,還是收拾東西逃走吧。”
陳修看著那奴仆的背影,又打了個哈欠,腦袋里昏昏沉沉。
“總算可以睡覺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朝府邸深處走去,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皺著眉喃喃自語:
“這算不算違反了專業救世者行為指南的第二條?”
“算了,違反便違反了罷…”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