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良此刻的心情和后背上的竹筐一樣沉重,悶悶的走在山路上閉口不言。
連胡小月也感受到了杜良的情緒,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或許是想心事的關系,杜良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山腰上,遠遠的已經看到了炊煙。
不知為什么,這山上的生活雖然貧苦單調,但杜良確很喜歡這種氛圍,就連心情也輕松了許多。
臉上漸漸有了笑容,將其他煩心事拋到了腦后。
杜良的到來沒有驚動任何人,因為他們永遠都在忙碌,為了生存。
杜良放緩了腳步,輕輕走到一座茅屋前,用手推開破舊的木窗。
“嗯?”杜良神情微變。
茅屋內,瘸子正坐在一個木樁上,用一塊不知道什么東西做成的破抹布小心翼翼的擦拭棺材。
上面的棺材板已經被盤的烏光锃亮,顯然平時沒少撫摸,都快包漿了。
“你這個老變態。”杜良忍不住在窗外罵了一聲。
“誰?”
瘸子一驚,瘸子下意識的護住身旁的棺材,警惕的望向窗外。
“咦?你是人是鬼?”在看到杜良后,瘸子的反應更加驚恐。
“嗯?”杜良愣了一下,緊接著想到了什么。
“你個老不死的,原來你早就知道山下鬧鬼,故意趕我下去送死的是不是?”
杜良終于反應了過來,瘸子下意識的問自己是人是鬼,原來他早就知道山下的事。
心頭越想越氣,杜良一腳踹開門,將竹筐摔在地上,指著瘸子的鼻子罵道:
“你個挖墳掘墓的老東西,怎么這么歹毒?就為了小爺的棺材,哄騙小爺下山,害得我差點喂了鬼。”
杜良怒不可遏,說著話的時候開始在屋子里翻找起來。
“你找什么?”瘸子疑惑的問道。
“我刀呢?”
杜良現在殺人的心都有了。
“那什么…你先冷靜一下,別沖動。”瘸子自知理虧,只能干巴巴的賠笑臉。
杜良大口喘著粗氣,看著瘸子那張皺巴巴的老臉恨得牙直癢癢:“虧我還想著帶吃食來救濟你們,早知這樣,我都不如丟到山下喂狗。”
“哦?有吃的?”
剛剛還滿臉歉意的瘸子一聽有吃的,立馬沖了過去,在竹筐里翻了起來。
一包上等煙葉,一小袋白花花的大米,一方鮮紅的豬肉,還有一小壇酒水。
“好東西,好東西,這都是好東西啊。”
瘸子取出煙葉,小心翼翼的捏起一點放在煙袋鍋里,用火石點燃,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啊…好煙。”瘸子干脆坐在地上,靠著木墻吮吸起來,臉上滿是陶醉之色。
“娘的,抽個煙弄的跟吸毒似的,我呸。”
杜良沖著瘸子啐了一口,見他一臉的窮酸樣,胸口的怒氣也消了些。
“小子,跟我說說,那山下真的鬧鬼?”
瘸子終于從享受中醒來,似乎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反而好奇了起來。
“我…呵。”
杜良被活活氣樂了,這輩子不要臉的人見多了,能達到如此境界的,僅此一人。
“老不死的,你先跟我說說,你是怎么知道山下不太平的?”
瘸子用草棍撥了撥煙袋里的煙葉,不急不緩的道:“難道你沒聽過‘人老成精’這句話么?”
“老夫活了一輩子,什么沒見過?每日夜晚,那山下都有瘴氣升騰,不是有鬼魅作怪還能是什么?”
杜良皺起眉頭:“既然知道山下不太平,為何還要騙我下山,就因我多吃了你們幾口飯?”
“老夫還不至于這般小氣。”瘸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道:“實話告訴你,老夫從不相信有人能起死回生,除非是鬼怪。”
“哦?”杜良嗤笑:“這么說,您老覺得我當時并非活人,而是鬼怪附體?”
“沒錯。”
“純屬放屁。”
杜良指著瘸子的鼻子狠狠罵道:“你丫的見過鬼怪還要吃喝拉撒?小爺在山上住了三天,與你們同吃同住,說話睡覺猶如常人,你看不出來?”
“哼,這又能代表什么呢?深山老林多奇怪,倀鬼害人之事也不鮮見,有時候即便是鬼魂自己都未必知道自己已死,還如活人一般生活。”
“小爺要是鬼怪,第一個先吃了你。”杜良惡狠狠的道,不過心底對瘸子的話還是認同的。
比如自己,此刻手里不就正拎著一只鬼么。
“狗兒他娘,別洗野菜了,過來把白米和豬肉拿走,今晚給大家煮肉粥喝,多放點野菜。”
就在杜良溜神時,一個婦女已經進來動作麻利的拿走了竹筐。
“那什么,來都來了,一會喝完粥再走吧。”
瘸子起身將煙葉和酒壇收起,小心翼翼的藏在了棺材里。
杜良怒極而笑:“你個糟老頭子,壞的很。”
“行了,過去的事就過去吧,休要再提。說說你吧,今天上山不只是給我們送吃食這么簡單吧?”
瘸子笑瞇瞇的看著杜良,像個老狐貍一般,機謹的很。
杜良摸了摸鼻子,同樣笑瞇瞇的看著瘸子,頗像個小狐貍。
一老一少對視了良久,最后還是杜良先開口。
“之前我一直在想,這山上荒涼冷清,又常有野獸出沒,為何你們寧愿忍受饑餓也不愿下山去。”
“漂泊的久了,也就累了,不愿意在折騰了,況且那山下也不是什么富饒的地兒,沒必要下去。”
瘸子磕了磕煙袋,漫不經心的說道。
杜良蹲下身子,笑呵呵的看向瘸子:“老東西,你莫不是把我當傻子?糊弄鬼的話,你覺得我會信么?”
“哦?那依你之見,我們為何不下山?”
“正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們不下山,是因為這山上有寶貝,我說的對不對?”
“你…”
瘸子臉色驟變,驚駭的看著杜良,說不出話來。
“怎么?被我說中了?”
“胡說八道,小兔崽子,想詐我,你還嫩的很。”瘸子起身到木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水,背對著杜良看不到神情。
“我沒猜錯的話,是鹽礦吧?”杜良突然開口。
瘸子一口水噴到窗戶上,豁然轉身盯著杜良,皺巴巴的老臉上閃過一絲慌張。
“你怎么知道的?”
杜良笑著搖了搖頭:“第一次見到你們用的鹽巴時,我就有所猜測了。”
“所以,你要做什么?”瘸子警惕的問道。
“放心,我沒有別的意思。”杜良擺了擺手,道:“我是來談合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