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九離翻身下馬,不過并沒有喝酒,他看著原本那酒糟鼻坐的位置,輕聲問道:“他人呢?”
小瘌痢攤了攤手,無奈的說道:“剛才還在,知道你要找他,他就跑了。”
“他就是蘭歌?”風九離不是很意外。
“他不是蘭歌,那么他跑什么?”小瘌痢笑了笑,“看來他一定欠了你很多錢,跑起來,真的是比兔子還快。”
風九離點了點頭,“不過他跑不了,如果我沒記錯,他還有妻子和孩子是吧。”
“大爺。”說到這里,小瘌痢已經把酒端了上來,“他這樣的人,跑都跑了,還會在乎妻子和孩子?”
風九離搖頭,“不,他已經過慣了安生的日子,又怎么會舍得自己的妻兒?”
“大爺真是個聰明人。”小瘌痢豎起了自己的大拇指,不過那張猥瑣的臉上卻不知是嘲諷還是夸贊。
風九離并不在意。
疾馳的飛云低低的壓著搖撼的樹梢,在涌流翻滾。
他又撈了一碟毛豆,端在手上吃著,這個時候他反而不著急了。
因為他清楚,同為殺手,蘭歌或許比他專業的多,如果他真的躲著自己,自己怎么追的上?
而且自己只有七天的時間。
他坐了下來,嘆了口氣,說道:“把我溫著的那壺酒給送上來。”
“客官果然說話算話。”小瘌痢墨澈雙眼里笑意愈發濃重。
酒已送上。
黑云堆成了一整片,象一塊厚鐵,漸漸往地面上沉,似乎已經蓋到了屋脊上,再過一會就得把屋子壓扁。
小瘌痢熟練的搭著雨棚,不過看這天氣,周圍的酒客卻是罵罵咧咧的,一個接一個的回家了。
小瘌痢嘆了口氣,他說道:“我看了天氣,今天不該下雨的,唉,我討厭下雨,一下雨,酒就不好賣。”
風九離笑著說:“哪里不好賣,你這不剛剛把一壇清水一樣的黃酒賣出了一錢銀子?”
小瘌痢笑了笑,“是啊是啊,還是客官你大方。”
風九離搖了搖頭,他問道:“你知不知道那酒糟鼻的家人住在哪里?”
“自然是知道的。”小瘌痢也坐了下來,替風九離倒了酒,不過風九離卻沒有喝。
“那剛才問你你怎么不說。”風九離只顧吃毛豆。
“唉——”小瘌痢嘆了口氣,“客官啊,我住在這兒的,剛才那么多鄉親,我要是說了,我也就不要做人了。”
風九離不說話,他只顧吃毛豆,一顆接一顆。
“客官怎么不喝酒?”小瘌痢知道自己多嘴了,立刻閉上了嘴巴。
風九離瞧了他一眼,說道:“還要做事,酒喝多了不好,不過你說說,這個酒糟鼻的家到底在哪兒?”
小瘌痢瞇著眼睛笑了笑,“客官,他家確實是鐵匠,不過卻不是在村子北邊兒,而是在村子南邊兒。”
聽了這話,風九離才知道,自己又被這小瘌痢拖延了一會兒,這個時候,那蘭歌估計才是真的跑了。
小瘌痢啊小瘌痢,你說你怎么這么愛鬧騰。風九離心想自己可真蠢,于是他又多吃了兩顆不要錢的毛豆,沒有喝酒,然后他站了起來。
“客官,酒再不喝,就已經涼了。”
“不喝,我怕你在里面下毒。”
“客官說笑了。”小瘌痢臉一僵,隨即笑的更加厲害。
風九離牽著馬,開始往莊子里面走,路上遇到了不少人,他能注意得到,這些人多多少少都對他心存警惕。
自己是來殺人的,不被歡迎很正常。
風九離心里這樣想著,撐起了傘,這個時候,雨已經淅淅瀝瀝的下了下來。
雨不停的下著,雨滴打下這樹的葉子,飄飄落下,像一只只半綠半黃的蝴蝶在空中飛舞。
他的心也變得很靜。
他來到城南,風雨中,幾塊雨布搭起的棚子充當了鐵匠鋪的門面,這個時候,鐵匠鋪還在運作。
“你找誰?”一個渾身肌肉的壯漢赤裸著上身,拿出毛巾擦了擦臉上的細汗,看著他問道。
風九離問道:“你們這里有沒有一個叫蘭歌的人?”
“蘭歌?沒聽說過,黃馬莊里從來沒有過這么一號人。”壯漢眉頭皺了皺,滿眼的疑惑。
風九離眉頭皺的更加厲害,“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大寶。”
“他呢?”風九離伸手指了指旁邊的男人。
“他叫王二寶,我弟弟。”
酒糟鼻不叫蘭歌,他叫王二寶,是個鐵匠,最擅長打造農具,和殺手沒有半點兒的關系。
風九離忽然明白了,自己被騙了,騙的徹頭徹尾,宛如一個傻子一樣被人耍的團團轉。
而騙自己的人,就是那個小瘌痢,或許他才是真正的蘭歌。
風九離有些生氣,因為他發現自己的心亂了,這個時候,他也不能確定,這個村子里到底誰才是真正的蘭歌。
而或許這就是蘭歌的目的。
風九離撐著傘,白色的衣服下擺上面沾了些泥水,看著有些狼狽。
這酒館只不過是三間用木板搭成的小屋,屋子里陰暗而潮濕,堆滿了酒缸。
木屋前的竹棚下,也擺著一只只的大酒缸,酒缸上鋪著白的木板,就算是喝酒的桌子,客人們就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喝酒。
這個時候酒館兒里沒有客人。
小瘌痢依然在,他蹲在竹棚下,沒有客人自然也就不用招呼客人,他在磨刀。
一把白刃雪亮的短刀。
風九離就在一旁站著,小瘌痢磨刀用水很多,手指快而穩健,這樣磨刀時才不會傷到刀身。
“現在磨刀可還來得及。”
“若是你剛來時就認準了我是蘭歌,或許有些來不及,但是現在,時間已經足夠了。”小瘌痢笑著說道,他的臉色平靜,但是眼角下仍舊藏了一絲煩躁,只是誰也看不到,
風九離點了點頭,他說:“殺人這種事,確實是要準備的萬分齊全的。”
“看來你什么都懂,不過卻也只會說,不會做,你來殺我,只有一個名字,甚至不知道我長什么樣子,這著實算不上準備充分。”小瘌痢拿起一塊兒白色的抹布擦去刀上的水漬。
風九離沒有說話,他的確不是一個稱職的殺手。
“就這樣吧,奔襲三百里,只為殺我,算是公主給我面子。”小瘌痢站起身,“你雖然準備的不充分,卻足夠謹慎,如果你剛才喝了那壺酒,我就連刀都不用磨了。”
聽了這話,風九離心中一凜,隨即問道:“先前為何不走?”
小瘌痢唇角微微揚起一抹笑,“如你所說,我過慣了太平的日子,舍不下這妻子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