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 不是真相的真相
徐有熊并不奇怪涂南梔會認出徐清石，甚至于，他早已經做好了準備。
可涂南梔問的是，你是徐清石還是大鯢？
大鯢，她指的是大鯢妖？
在二龍湖時，涂南梔曾經見過他從大鯢形態變成了謝漁兒，可今非昔日，他這一副皮囊早已成了徐清石，那么，涂南梔又是怎么認出來的。
似乎那一次，涂南梔就曾叫過他大鯢，只是當時的情況，并不容徐有熊細想就被孟如蘭一鼎沉湖。
徐有熊真心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涂南梔卻也不再追問，只抬頭看著三娘，問道：“三娘，我可以帶他去院子里說會話么？”
三娘美目含笑：“你決定就好，這種事以后也不需征求三娘同意。”
涂南梔眉眼彎彎，眸子里一股輕松的笑意。
走到徐有熊身前時，才忽的笑了出來：“徐清石，沒想到在這里也能遇到你。”
徐有熊有些僵硬，機械的伸手到涂南梔面前。
涂南梔顯然也沒做好準備，愣了愣，臉又紅了紅，才將小手放進徐有熊的大手里。
徐有熊這才發現自己有些魔怔了，這個時候，握你妹的手啊！
連著巫達等人也是一副見鬼了的神色。
倒是三娘反應快，三兩步追了過來，從徐有熊手里抽出涂南梔的手，羞惱道：“說話就說話嘛，怎么還拉起手來了。”
“三娘，清石他是我哥，”涂南梔撅著小嘴，辯解道。
“啊！”三娘訕訕的笑了笑：“早說嘛，盡給三娘添亂。”
“三娘，走吧，”這時，站在門口的巫達催促道。
拉起涂南梔的手，三娘笑道：“走，等回去了你們兄妹倆再好好聊。”
涂南梔嗯嗯了兩聲，回頭看著徐有熊：“哥，你跟著我走。”
徐有熊只能跟了上去。
街道上空蕩蕩的，走了半座城，也沒能見到一個城中居民。
很快，徐有熊跟著涂南梔走進那日見過的宅院里。
見兩兄妹久別重逢，巫達幾人忙著找理由走開，只把涂南梔和徐有熊留在院子里。
此時，兩人都站著。
徐有熊高了涂南梔一個頭，兩人四目相視。
恰有幾株葡萄藤在兩人頭頂交織出了一個翠綠穹頂。
“好巧啊！”徐有熊率先打破沉寂。
“是好巧，”涂南梔兀自點頭，又抬頭看著徐有熊的眼睛，笑道：“三娘她們都待我很好。”
“那就好，”徐有熊點頭。
“說你是我哥，是為了打消三娘她們的顧慮，”涂南梔繼續說著。
“嗯，我明白，”徐有熊點頭。
“哎呀！”涂南梔使勁跺跺腳，抬起頭時，整張臉都皺成了小老太太樣：“你到底是徐清石，還是大鯢，或者還是漁兒姐姐，你這人好復雜啊！”
徐有熊整個垮掉，嘴角也微微抽搐。
涂南梔這句話所包含的信息實在是太多了，就是徐有熊聽了，也會突然想到，哦，原來我有這么多重身份！
“你怎么知道這些？”徐有熊揉了揉太陽穴，決定從源頭問起。
“度厄陰體本來就有感知事物本質的天賦，我能知道，也不奇怪啊！”涂南梔鼓著粉腮說道。
“知道我不是徐清石，甚至可能就是我害死了他，你也不生氣？”徐有熊有些疑問。
從徐清石的記憶中，他和涂南梔的關系打小就很要好，正常情況下，涂南梔應該是讓巫達抓住自己，問清來龍去脈后再殺之泄憤。
而絕不是瞞著三娘，還把自己帶回此處。
聽到此，涂南梔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淺笑道：“因為我不僅認識徐清石，也認識大鯢，和漁兒姐姐關系也很要好啊。”
“你認識大鯢？”徐有熊神色一陣古怪。
“當然，”涂南梔得意的笑了笑，才道：“在南梔四歲，徐清石五歲那年，阿爸從山里帶回來一只娃娃魚，說要給娘燉湯補身子，最后，還是我從阿爸手里救下了大鯢，和徐清石一起喂養它。”
“后來，大鯢被行腳商人買走，從那以后，你就再沒有見過它了，”徐有熊補充道。
“再見到大鯢的時候，是南梔走錯房間的那晚，雖然我也不知道大鯢怎么變成的漁兒姐姐，但漁兒姐姐身上真的很好聞耶，”涂南梔繼續回憶。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知道，還把謝漁兒當成兒時養過的寵物？”徐有熊一陣頭皮發麻。
“也沒有啦，”涂南梔吐了吐舌。
徐有熊算是深刻領悟到了，有時候，真相總是來得不如不知道的好。
畢竟，你一直以為笨笨的人，忽然就展現出了極高的智慧，將你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一種叫做智商的東西時，大概都會像徐有熊此時此刻的心情吧！
“所以你就覺得我不會害徐清石，而是出于某種無奈借用了他的身體？”
“你覺得我應該殺了你替他報仇么？”隨著這句話出口，剛還一臉童真的涂南梔神情忽的清冷了許多。
“呃......”，想說的話說不出口，只能停留在嘴邊。
徐有熊突然有些困惑，眼前的涂南梔還是他記憶中的那個涂南梔么？
或者說，涂南梔一直都是如此，只是他從來沒有發現罷了。
這時，三娘手里提著一個食籠走了過來，美目含笑道：“別只顧著說話了，都來嘗嘗三娘做的桂花糕。”
涂南梔第一個跳了起來，開心的抱著三娘的手臂，咯咯笑道：“最喜歡吃三娘做的桂花糕了。”
“你啊！”三娘刮了刮涂南梔的鼻子，嗔道：“也不怕哥哥笑話你。”
“清石哥哥才不會笑話我，”涂南梔歪著小腦袋，認真問道：“清石哥哥，你會討厭南梔么？”
徐有熊起身從三娘手里接過食籠，順手摸了摸涂南梔腦袋，柔聲道：“南梔，我改名字了，以后都叫徐有熊，你可不要再叫錯了。”
涂南梔怔了怔，又重重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都記住了。
直至半夜，徐有熊才從宅院里出來。
臨到巷子盡頭時，徐有熊轉身，沖著蹲在門口的涂南梔揮了揮手，喊道：“涂南梔，記住我們說好的事情。”
“知道啦，徐有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