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極劍入道
青山市，一大片殘垣斷壁之中有一塊空地，正是蛇妖開辟的戰場。
這片空地的人如沙丁魚擠在一起，很多人衣衫破舊，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有的更是骨瘦如柴，一副行將朽木的模樣。
漂泊大雨中，人群寂靜無聲，瑟瑟發抖，有人已經暈厥。
血池邊，蛇妖坐在一張高背大椅上支著腦袋似在打瞌睡，實則在用青色豎瞳滿意的掃視著人群。
“很好，人都到了吧？”蛇妖漫不經心問道。
“到了。”
邊上，帶著寬檐大帽的李成聲音不起一點波瀾，似整個人被抽掉了魂。
“你知道嗎？這血池全名血海煉魂陣，你看這陣中好似普通血水，實則內里則是一個個魂魄。你們的精血太污穢會壞我的本源所以用不到，但靈魂卻可用，借你們精血煉化你們自己的魂魄，你說這有趣不有趣？”
“我不覺得這有什么有趣的。”李成機械般回道。
“嘖嘖，此陣完成后凝煉一顆純凈無瑕的魂珠，我服之可立刻元神九轉。”蛇妖說到這里微微一頓，又解釋道：“忘了你不知修行層次，修行自練氣而起，練氣九層可筑基，筑基九重可煉元神，元神九轉可煉虛，踏破煉虛九關再叩仙門就是真仙果位，長生不死，天仙可期。”
“這血海煉魂陣在地界是禁忌，需求的人數最低要萬人，在地界我這樣做早被人打到灰飛煙滅了，可在你們這里正合適。為了這下界資格和陣法材料我在地界把大半身家都換了去，事實上如我這般的不在少數，他們帶著同種陣法或帶著同樣功效的法寶下界，就是為了收割你們的靈魂。萬人的魂珠就可把一個筑基九重修為的人推到元神一轉，百萬人的魂珠把修為推到元神九轉綽綽有余，再借助世界歸源之前的天地元氣爆發煉虛成功，短短一月就可破開九道天關，回到地界開了天門立地成仙，你說這筆交易值不值得？”
“如果仙人都如你們這般，我看這仙不成也罷。”李成恨聲道。
蛇妖看著李成滿臉仇恨的樣子嗤之以鼻，“你以為仙人是什么？不食者，不死而神。這是對的，但你切莫以為仙人都是良善的，這話連佛祖都不敢說。告訴你這些是因為你們今天所有人活不到明天了，血海煉魂陣吞噬的生靈越多威力越強，現在十幾萬凡人精血足夠吞噬剩下所有的了。”
寒風越刮越猛，雨越下越大，一道道閃電劃過天空，像金蛇狂舞。
“轟”一聲霹靂，震得地動山搖，驚得李成內心一片絕望。
“你等的那人會來嗎？”蛇妖好奇道。
李成在傾盆大雨中握緊雙拳，任由指甲刺破掌心鮮血直流，露出一雙布滿血絲的通紅眼睛瞪著蛇妖，瘋狂吼道：“我他媽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一定不得好死。”
“螻蟻絕望的模樣在哪里都一樣。”蛇妖瞇起狹長的眼瞼，透著絲絲危險的氣機。
天邊出現一條長龍似的閃電，伴隨雷聲出現的還有一個人影踏空而來。黑云滾滾，遮住了天空，一個長發閃著黑玉般光澤，肌膚如晶瑩玉石的少年踏空而來。
傾城劍在姬玄的手中發著迷蒙紫光，遠遠望去他的手中不是握著一把劍，而是一束光。
蛇妖豁然起身，青色豎瞳死死盯著來人，細長的信子不時吐出露出分叉的尖端，似預示來人出乎他預料之外。
絲絲…。
“我想過或許有人得了古時遺留有一些修為，但沒想到來的竟然是一個劍修，小子，你的傳承來自哪里？”蛇妖冷聲喝道。
“家傳。”姬玄語氣平靜回道，劍光遙指蛇妖。
“天大的笑話，這方天地脫離地界不知幾百萬年了，何人的家傳能傳到現在？你誑我？”
“我亦不知，只是確實是家傳，而今我來了，你待如何？”姬玄冷漠問道。
蛇妖殘忍一笑：“當然是送你去死，你來早了，劍修或許戰力無雙，但你如今練氣九層，而我已經筑基九重，你如何能勝我？”
姬玄漠然，垂首望向地面上精氣神飽受摧殘的人群，望著城市的殘垣斷壁，望著血池平靜血水下隱隱哀嚎的魂魄他忽然笑了，但是下面的話卻森冷森冷的。
“如果下來的都是如你這樣的渣滓，那么我會殺了你們，不僅如此，連地界你們所棲之地我會同樣毀滅，所屬之勢力連根拔起，讓你們這些高人一等的修行者同樣嘗嘗大滅絕，大毀滅的滋味。”
“好大的口氣，等你活下來再說大話不遲，現在，給我死來。”蛇妖嘶吼一聲，整個人已然化作一道模糊的光影出現在姬玄身前，手掌如毒蛇一般的咬向姬玄的脖頸。
“當”。
看見蛇妖的攻勢，姬玄橫劍一擋，傾城劍與之相交竟發出金石之音。
“劍器不錯，可惜蒙塵太久無一絲靈韻。”蛇妖點評之間進退自如，手中動作陰狠毒辣，招招不離姬玄周身要害，不過幾個呼吸姬玄已經被卷入攻勢中疲于招架。
姬玄意識到不對勁也晚了，想要抽身卻是發現自己被仿佛一道黑風纏上困在三尺之內。
當當當！！！
劍掌相交，激烈震蕩，一股股大力自傾城劍上涌來，讓姬玄幾乎把持不住劍身。
現今他才明白煉體的恐怖，要不是傾城劍在手他的身上已經多了無數窟窿，戰斗或許從一開始就結束了。
“小子，你還太嫩了，如果技止于此今天就是你死期。”蛇妖陰沉說著，攻勢更加迅疾，如狂風暴雨般傾瀉而下。
姬玄沉默著應對，只是身上的劍氣越發翻騰不休，有一股慘烈的氣勢出現。
恰在姬玄準備拼命之際，蛇妖的攻勢一緩，姬玄身形止不住前竄，一股心悸的危險感突然出現。
他下意識舉劍封擋，卻見蛇妖雙手化掌為拳擊在劍身上，雙腿陡然并合在一起化作丈長的漆黑蛇尾抽在他胸前。
一聲脆響幾乎掩蓋了雷霆聲，姬玄整個人被抽飛了出去。
天空中伴隨雨水灑落的還有絲絲血跡，李成在地面失神望著這一幕，呢喃道：“沒希望了嗎？”
“轟”。
姬玄砸在地上把地面砸出一個深坑，血水伴隨雨水很快染紅地面，一道深可見骨，幾乎把整個胸膛剖開的鞭痕出現在胸口。
“看，這就你們的希望，現在你們還有希望嗎？”蛇妖在天空嘶吼，姿態不可一世。
人群寂靜，隨后無聲而動，一個接著一個圍在姬玄的身邊，擋在了他的身前。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走出人群平靜說道：“或許我們今天會死，或許這個世界很多人會死，但是只要有一人活下去，總有與你們清算的一天。”
“老家伙，你以為修為的差距那么容易抹平嗎？等回到地界我已是真仙修為的大妖，隨時歡迎你們給我送點心。現在給我一個個進入血池，至于你嗎？正好餓了，打打牙祭也不錯。”
話音未落，老者已被一股妖風攝上天空，蛇妖現出百米原形一口把老者吞了。
“老了，這肉就柴了，不怎么有味了。”
青瞳黑麟巨蛇盤在虛空口吐人言，好整以暇的點評著食物的味道，如果忽略食物是人的話。
“咳咳…”。姬玄咳出瘀血站起來，對著蛇妖巨大的本體平靜說道：“戰斗還沒結束，怎么就擺起勝利者的姿態了？”
“咦，受我一尾竟然還沒死，你的肉身比我想象中強得多啊。”蛇妖碩大的青瞳閃過一絲探尋，語氣渾然不在意姬玄還活著。
“你們跑吧，能跑多遠跑多遠，我會幫你們把陣法破了。”姬玄對著身前的人群說著，“我不確定能纏住他多久，但大概足夠你們離開青山市了。”
說完，姬玄踏在虛空，越過人群頭頂一步一步走到青瞳黑麟大蛇身前。
“李成，帶著他們走。”姬玄大喊一聲。
一道紫色劍光在天空炸開，星星點點的紫芒迸散，幾百幾千點如星星之火的紫芒向著四周輻射過去，化作十幾道光帶轟在城中十幾根青黑石柱上。眨眼之間，石柱崩解成大雨都沖刷不盡的煙塵。
“好膽。”蛇妖暴怒而起，彈尾射向姬玄，滿是尖銳獠牙的巨口噬向姬玄。
說時遲那時快，如星火流光的紫芒在空中劃過絢麗的軌跡最終又猛然聚在一起，凝成一把劍身如一汪清水的古劍落在了姬玄手中直刺巨蛇七寸之處。
這一系列的變化都在電光火石之間完成，令人目不接暇。
李成望著重新燃起的大戰亦是大吼出聲：“跑啊，不要讓他的犧牲沒有意義。”
人群騷亂，然后如萬馬奔騰四散，如沙丁魚擠在一起的人群在暴雨中如一道道黑線遠去。
雨聲“啪啪”作響，天地越發陰暗，狂風怒嚎。黑蛇周身彌漫一層黑風，似已被姬玄的動作激怒，慘綠的毒液‘滋’的一聲噴濺而出，姬玄的身影在其中一閃而過，身化劍光破開毒液出現在猙獰恐怖的頭顱之上，一劍直指青色豎瞳。
猙獰的三角頭顱瞬間收縮，下一刻已更狂暴的姿勢出現在姬玄眼前，腥臭血口向著他閃電般咬來。姬玄臉色不變，足尖輕點虛空，身影化為一縷紫光迸散。
天空中，一股肅殺的氣息時如狂風驟雨，時如驚濤駭浪般席卷天地。地上有人莫名被黑風卷入其中，只見血霧升騰，出現時已經尸骨無存。
大地上亂石穿空，煙塵四起，天地失色。
眾人驚懼的看著一道紫光圍著一道黑風環繞轉折，所過之處天地好似崩塌，仿佛世界末日來臨。人群中不時傳來慘叫聲，有被黑風卷走的，有被毒液濺射的，還有被他人踐踏的。
亂了，所有的一切亂了。
“嗡”。
一條蛇尾如一束黑光洞穿虛空，發出刺耳的震音瞬息出現在姬玄的面前。
快，無與倫比的極速，如閃電，如驚鴻。姬玄目光一寒，已經來不及變向，掌中劍器剎那放出刺眼的紫光，如一輪紫色太陽在天地間升起。
“轟”。
似有一道驚雷炸響，打的天地震顫，奔跑中的眾人痛苦捂著耳朵，腳步卻更加迅疾。有些人心里一揪，眼角余光依稀望見一道紫光被擊飛幾里外。
但紫光很快又重新升騰而起出現在巨蛇面前，只是天空中少年的臉色更加蒼白，似乎沒有一點血色。
“我不得不承認你有作為對手的資格。”黑色巨蛇說著話，身周的黑風散去，碩大的豎瞳盯著面前的少年，七八米長的蛇信不住吞吐。他的身下，蛇尾上的鱗片不住炸開，猩紅的血液自天空落在地面滋滋作響。
“記住我的名字，殺你者毒龍澗墨獠”。
話音未落，一道青綠光華自黑蛇巨口中射出。青綠光華不過尺長，卻在浮光掠影中瞬息洞穿姬玄的身體。
姬玄的身體猛然僵直，在剎那間炸成漫天紫芒。
“劍氣留形……不……。”
黑蛇嘶鳴，無數劍光倏然在他身后綻放，龐大的軀體無力墮落，砸在地上令地面崩裂，巨大的貫穿傷出現在妖軀上，鱗甲崩飛，血肉翻開，血液如溪水般順著蛇軀流下落在地面滋滋作響腐蝕著地面。
天空姬玄懸浮，眸光冷然，修長的右手緊握傾城劍直指墨獠。
“殺你者青嶺山姬玄。”
“很好，你成功激怒了我。”
墨獠嘴里發出絲絲聲響，蛇吻猛然擴張到極限，地面憑空生出一股黑色惡風，這惡風卷著地面的尸體沒入口中。
此時的蛇口仿佛一個小型黑洞在吞吃著地上的一切，令人望而生畏。
血池周邊被這場大戰波及的千具尸體被墨獠一掃而空，須臾間蛇軀整整膨脹了一倍。就在姬玄的眼皮底下，他的身體緩緩縮小，重新恢復原本的體型，身上的傷口慢慢收縮直至消失不見，鱗片重新長出。
姬玄望著這匪夷所思的一幕似乎毫無所覺，只是很平靜的問著：“恢復好了沒有？”
“傷我本源，你該死。”墨獠厲聲道，青綠光華重新在口鼻間閃爍。
姬玄冷冷看著給他死亡感覺的光華依然平靜道：“知道嗎？我其實很怕死的，我沒有你以為的這樣平靜。但是剛剛你在我胸口抽了一鞭后，我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這道理就是如果不想在生與死之間抉擇，那么就在生死中分生死吧。”
“吼！！！”
“什么破道理，吾等哪次戰斗不是在生死中分生死？現在給我死來。”
墨獠一聲嘶吼，青綠光華噴出，緊隨其后的是他巨大的妖軀環繞黑風如一道龍卷席卷天空。
“只是找到了一點自己的心而已，可惜遇到了一只野獸。”姬玄低語，聲音隨風而散，手中傾城消失不見。
世界恍惚靜止，唯有肅殺的意念籠罩天地。
“云破了......”逃跑中有人指著天空駭然。
紫芒當空耀天地，大雨漫天劍閃爍。
一點微弱的紫芒自黑色龍卷中暴起，恍惚之間，一道扭曲虛幻的百丈劍光拖著長長的絢麗尾焰，仿佛彗星般剖開黑風劃破夜空。
風云為之變色。
狂風驟然化作鬼哭神嚎，云層卷成一團漆黑的墨轟然破碎。天地間一道紫電撕裂蒼穹，劃破天空消散。
空中，墨獠巨大的身軀頓住，無聲無息一道劍痕自三角頭顱中間把其妖身一分為二，依舊睜著的青色豎瞳中還殘留著不敢置信。
“轟”的一聲，兩截龐大的蛇尸砸落在大地濺起漫天煙塵，一抹陽光刺破烏云灑落下來，令看見這一幕的人畢生難忘。
大雨驟停，天空中，陽光下，姬玄身上紫氣升騰而起，在頭頂化作丈高的劍影，隨著他緩慢的降落，劍影越來越小，直至凝成....
劍氣三尺。
筑基。
而后極劍入道。
三尺紫色劍氣一寸一寸沒入姬玄的頭頂。
紫色劍氣自頭頂百會穴沒入，貫通十二重樓直入丹田部位一顆已經成型的黃豆大小的虛幻劍丸內，劍丸呈淡紫之色，卻是由密密麻麻不可估量的細小劍氣組成。
三尺劍氣就這樣詭異的一寸寸沒入這顆只有黃豆大小的劍丸之內。
姬玄靜靜體悟著這種感覺，然后若有所思。好像劍丸只是外相，消失不見的三尺劍氣才是根本。
在姬玄體悟筑基時，地面上奔跑的眾人早在蛇尸落下的一瞬間停下了腳步，望著撥云見日的天空熱淚盈眶。
“我們活了……。”有人呢喃自語。
很快這個微弱的聲音越傳越大，直接響徹全城。
望著潮水般涌來的人群，姬玄的身形模糊了一下消失不見。
是夜，星光給黑暗中的大地披上了一層銀沙，血液的腥臭在空氣中擴散出一種悲傷的氛圍，但依舊許多人徹夜狂歡，話題大多不離力挽狂瀾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