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埋兒孝母
大夏國能發展至此，除了因為能臣比較多之外，還有一個關鍵的因素，那就是大夏國連續三代國主都是明君。
殷寧作為當朝皇帝，在位二十多年以來，雖然沒表現出什么驚天動地的才華，也沒像先皇一樣親自領兵打過仗，但論起心胸，絕對在史書所有皇帝中數一數二。
剛即位時，殷寧不過十五六歲，無權無勢，又不是皇長子，直到先皇逝世后，傳位詔書才被公開，所以一直到現在，都有人在暗地里詬病殷寧的這個皇位是否施名不正言不順。
剛即位時，滿朝文武也多半是口服心不服，朝堂之上，半點‘精神氣’都沒有。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郭黨和許黨的出現，也就是以郭子儀為首的文官派和以許嘯為首的武官派。
有了這兩派的相互制衡和競爭發展，自此，殷寧才算是坐穩了皇位。
然而，這個微妙的競爭關系在步帆出現后，發現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早朝過后，百官退去，殷寧單單只留下了步帆一人，甚至連郭子儀都沒一并留下來，殷寧帶著步帆離開太和殿，徑直走到原本是官員禁地的御花園。
涼亭中，殷寧和步帆兩人對坐飲酒。
三兩盞溫酒下肚之后，殷寧笑著問道：“老實交代，你前幾日早朝時上書那七條國策是不是張首輔代寫的？”
步帆卻反問道：“是不是張首輔代寫的，難道皇上會看不出來？”
兩人四目相對，愣了片刻，又各自哈哈大笑起來。
殷寧拂須笑道：“也對，你上書的那七條中有三條是推翻了張大人之前提出來的治國之策，出人意料地是這次大柱國許嘯竟然也沒提出什么反對的意見。”
“那個老家伙會說什么，驛站改革那一條，還不是便宜了他那二十萬駐疆的甲士。”
“誒，這話你在朕這里說就好，可千萬別讓許嘯給聽到了。”
步帆聳聳肩道：“臣倒無所謂，反正出了事有張大人幫我頂著。”
“哈哈，他頂不住，朕來幫你頂。”
步帆故作揉捏道：“皇上這話一說，臣都有點感動了呢。”
“去去去，少在朕這里油腔滑調”殷寧笑罵完，又問道：“哦，對了，最近怎么不見你去萬安宮，之前你們倆不常去繡春樓聽曲子嗎？”
“今時不同往日了，臣這么做也是為了三殿下好，皇上也沒必要在這里跟臣明知故問吧。”
殷寧果真不再追問了。
不多久，太監總管跑上前道：“皇上，船已經備好了。”
殷寧起身上了船。
步帆提了一壺酒跟了上去。
殷寧站在船上笑道：“想不想跟朕一起湖中賞景？”
旁邊的太監都已經準備好迎接步帆登船了，可步帆卻干凈利落地拒絕道：“不想。”
說完，步帆就轉身一邊喝著酒一邊大搖大擺地走了。
太監總管尷尬道：“這…”
殷寧擺擺手笑道：“無礙，朕就是喜歡他這幅潑皮模樣，要不然朝堂之上也太無趣了些。”
此事不知被何人傳出去之后，京城上上下下開始流傳起一首詩，繡春樓的琴師更是專門為此編了一首曲子，曲子一開始便唱道：“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趙公權沒有出爾反爾，蘇生在走出南轅州境內之前，并沒有再遭到刺殺，甚至進城出城都異常的順利。
離開南轅州，在船上度過了三日后，蘇生總算是進了上元州境內。
上岸后的第一件事，蘇生便是打聽上元州陳家的位置，可得到的答案卻總是不盡相同。
直到蘇生來到一處茶館，向茶館里的說書老人問起這事時。
說書老人才回道：“上元州姓陳的家族很多，不知這位公子問的到底是哪一個陳家？”
蘇生想了想，補充道：“名聲最好的那個。”
“公子說的莫不是‘埋兒孝母’的那個陳家？”
蘇生皺起了眉頭滿是不解。
說書老人解釋道：“大夏國前任皇帝講究以孝治天下，所有那個時候當官不僅要本身有才華，而且一定要盡孝道，所以那個時候，各大家族士子都爭先盡孝，甚至起了攀比之風，這其中，最有名的便是那個埋兒孝母的陳四郎，家境貧寒的他當初為了當官，不惜親手活埋了自己的女兒，用家里剩下的錢給他娘盡孝，后來這事傳出去之后，他也果真當上了官，最高曾做到了禮部侍郎的這個位置。”
蘇生追問道：“老先生可知道現在這個陳家這么樣了？”
說書老人點點頭道：“前段時間老叟正好在孝源城呆過一段時間，也聽說過關于陳家的一些事情。”
蘇生從懷里摸出二兩銀子遞給了說書老人。
說書老人忙道：“公子，哪要得了這么多銀子，千萬使不得啊。”
“就當單獨請老先生講故事的報酬好了。”
“這…”
蘇生將銀子強塞到了說書老人的手里。
說書老人收下銀子之后，果真給蘇生開始講道：“陳家現任家主是陳四郎的獨子，好像是叫陳進賢，年輕的時候也做過官，雖然只做到了五品郎中，但因為為人正直兩袖清風，所以名聲在上元州一直很不錯，陳進賢生有兩子一女，長子陳德，現任大柱國許嘯身旁的中州長史，正六品官職，次子陳朗，現在是孝源城的知縣，至于女兒…”
說書老人長嘆了一口氣，然后接著道：”陳進賢最小的女兒名叫陳晚晴，聽說從小就漂亮聰慧，但后來卻因為喜歡上了一個北境讀書人，所以就被逐出了陳府，據傳聞，陳晚晴跟著那個讀書人去了北境之后，沒多久就被那個讀書人給拋棄，最后自殺了，這件事聽來著實讓人憐惜啊。”
“拋棄！自殺！”蘇生雙手立馬握緊拳頭，稍有些尖銳地指甲因為太用力刺進肉里，帶來一股鉆心的疼痛。
“這里的人就是這么說她的嗎？”蘇生咬著牙冷聲問道。
雖然不知道蘇生為何原因突然變了臉色，但老人還是解釋道：“起初雖是傳聞，但聽說后來陳家嫡系也都出面證實了這件事是真的。”
蘇生猛地一拍桌子暴怒道：“所以這里的人一直以為我娘是被我爹拋棄，然后自殺而死的。”
這也是蘇生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如此動怒。
說書老人反應過來，看著蘇生震驚道：“你是說…”
在茶館擺了幾十年的桃木桌，在蘇生抬起頭的那一刻，桌子表面竟然凹進去了一個巴掌印！
蘇生沉聲打斷道：“老先生能給我指一條去孝源城的路嗎？”
“往北走，坐船過鵝湖，上岸后再走兩日便能到，公子要是還不知道，可以問沿路的人，我來的時候陳家正在準備給家主過八十大壽，公子走快些，說不定恰好能趕上。”
蘇生起身欲走。
“公子，老叟能問你一件事嗎？”說完，老人立馬又解釋道：“公子千萬別在意，我向來就喜歡打聽一些事，要是公子不想回答也沒關系的。“
蘇生停下了腳步。
說書老人這才問道：“你娘到底是怎么…”
去世兩個字，老人沒忍心說出口。
蘇生冷聲道：“我說是被自己家里人逼死的，老先生會信嗎？”
說完，沒等老人答復，蘇生就快步走了。
說書老人嘆了口氣，看著被蘇生拍裂的桌子喃喃自語道：“能做出埋兒孝母這種今天看起來這么荒謬至極事的人，又有什么事做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