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不比北方,北方雖冷,但多添衣終究是可以保暖的,但南方一旦冷下來,便是多添幾件衣服,遇到刮風下雪時,連骨頭縫里也還是寒意。
江南陶家,雖然沒有祖上的光輝,但好在潔身自好的名聲還在,所以在南轅州九江府一帶,還是享有盛名的。
陶家老太公今年已然八十九歲高齡,雖然沒像祖上三代一樣位列三公,但年輕時最高也做到了三品的中書侍郎,老太公只生了一兒一女,長子陶升,次女陶容。
陶升也就是陶宇兒的父親,剛剛上任了九江府府尹一職。
和陶宇兒平輩的一共有五人,三個親哥哥,還有一個堂姐和一個堂弟。
閨房里,陶宇兒坐在銅鏡前,身后一個十五六的小丫鬟正給陶宇兒梳著頭,小丫鬟梳好后,在柜子上拿起一根鑲玉紫金簪正要插到陶宇兒頭發上時,陶宇兒突然道:“用這根。”
陶宇兒從懷里摸出一根白色的簪子遞給了丫鬟小夕。
小夕看了一樣外表素雅的玉簪說道:“今日可是慶祝老爺上任九江府府尹的日子,方圓百里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會來我們陶家,奴婢肯定要把小姐打扮的漂亮一點,不如還是用這根貴氣一點的紫金簪吧。”
“小夕,你什么時候學會頂嘴了?”
“奴婢不敢!”小夕立馬接過玉簪,小心翼翼地插在陶宇兒的發結之上。
一年前,自從陶宇兒從北境回來后,性情變得比以前更加‘放肆’,整個陶家,除了老太公能勸幾句之外,其他沒人敢和陶宇兒斗嘴。
剛換好衣服,一個穿著青綠色撒花長袍的青年走進屋子道:“寧兒你還沒好嗎?宴席快開始了。”
如若蘇生在的話,肯定也認識這個青年,因為就是他那日將陶宇兒從青陽書館帶走的。
青年名叫陶青,是陶宇兒的二哥。
陶宇兒冷著臉道:“我說過多少次了,進來之前先敲門!”
“忘了忘了,下次一定注意,你要好了就跟我去前廳吧,今天家里可來了許多大人物,當然還有不少有前途的年輕人,說不定有你喜歡的類型哦。”
“我只是走個過場而已,二哥別想多了。”
陶青挑著眉試探性的問道:“你該不會還忘不掉青陽書館的那個傻小子吧?”
陶宇兒瞪了陶青一眼。
“寧兒,你別多想了,這里離北境那么遠,那小子是不會來的。”
陶宇兒沒說話。
陶青不死心道:“就算是他來了,那又如何?爹是不可能讓你嫁給一個北境窮小子的。”
“說夠了嗎?”陶宇兒冷著臉道。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等會要是搞砸了宴席,爹又要怪我。”
兄妹兩人穿過回廊來到前廳,前廳此時已經坐著許多人,見陶宇兒來了,正在招呼客人的陶華,走上前拉著陶宇兒給所有人介紹道:“諸位,這是我小妹陶宇兒。”
陶華是陶宇兒的大哥,今年二十有七,是老太公眼里最有望將陶家發揚光大的長孫。
陶宇兒的三哥陶炎只比陶宇兒大一歲,此時正站在桌子邊一口一個的吃著水果,若要問,陶宇兒跟哪個哥哥最親,那絕對就是陶炎,因為陶炎同樣也經常讓陶升動怒。
陶華說完,大廳里所有人都看向了陶宇兒。
陶宇兒面無表情走上前,站在陶炎旁邊,吃著所剩不多的圣女果,毫無女子該有的矜持模樣。
陶華和陶青面面相覷,雖然知道陶宇兒是故意的,但也無計可施。
但人群中有一青年,從頭到尾眼睛都沒從陶宇兒身上挪開。
陶華捕捉到了這一眼,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
他叫趙明,是正三品知州大人的獨子。
陶炎笑著問道:“即然不喜歡這種場合,為何還來?”
陶宇兒道:“怕爺爺又說我不給爹面子,我就走個過場,馬上就走。”
“我也一樣,聽說翠苑樓又來了幾個善談古箏的伶官,等這邊差不多了,我就溜。”
“你不怕爹揍你了?”
“沒事,爹今天肯定要忙一整天,指定沒空管我。
兩人正聊著,趙明上前笑著問道:“這果子這么好吃嗎?我看兩位一直在吃。”
陶炎遞給趙明一顆圣女果笑道:“趙公子,嘗一顆?”
“不用了,謝謝。”緊接著,趙明又道:“之前只聽說陶大人膝下有三位公子,各個都是人中龍鳳,未曾想還有一位德才兼備的陶姑娘。”
陶炎壞笑道:“趙公子哪里看的出我家小妹德才兼備了?”
陶宇兒2一把掐在了陶炎的側腹上,陶炎一張笑臉頓時變得比哭還難看。
“這…”趙明一時語塞了。
尷尬之時,陶家家主陶升和幾位中年男人走到了前廳,前廳很快安靜了下來。
陶升先是說了一番官方性的客套話,然后把一些重要人物依次給吹捧了一遍后,宴席很快便開始了。
陶宇兒和陶炎趁著這個時候溜走了。
趙明回過頭時,兩人都已經不見了。
一個離開了陶府,另一個則回了自己的房間。
前廳的熱鬧一直持續到了晚上,就算是在房間,陶寧兒也能聽到那些人笑聲,不過熱鬧都是他們的,陶寧兒什么也沒有。
丫鬟小夕在房間挑揀著紅豆,大顆的用來煮粥,小顆的則磨成粉做成紅豆糕。
陶寧兒拿下玉簪,望著窗外的盛開梅花,嘴邊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他走到哪了。”
“小姐在說誰啊?”
陶寧兒笑了笑沒有回答,起身走到小夕旁邊問道:“你這是在做什么?”
小夕熟練地將紅豆串在細繩上,很快就做好了一串手鏈。
小夕將紅豆手鏈遞給了陶寧兒。
“最近城里讀書人都在說紅豆是相思之物,所以現在都流行將紅豆串成手鏈或者項鏈戴在身上。”
“相思之物?”
“別人戴都不好看,只有小姐戴上才好看…小姐,那沒別的事我先下去了,有事喊我就行。”
“嗯。”
小夕端著分揀好的紅豆出去了。
陶宇兒蹲下身撿起一顆掉在地上的紅豆,一時間竟然晃了神,原地站了許久,陶宇兒喃喃自語道:“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蘇生拄著樹枝,一直往南走,直到走到極南之地的無盡海域,才放慢了腳步。
“再等等,再等等。”
蘇生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