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云山在城的西面,山高有千丈,綿延數百里,山下村民最多只敢在山底下砍柴,不敢往山上去,因為有傳聞說山上有吃人的妖獸。
妖獸一族雖說大部分活躍在大陸東邊的妖獸森林里,但也難免有些漏網之魚,或居于高山,或潛于湖底,至于披云山上到底有沒有妖獸,這么些年也一直只是個傳說。
僧人拿著錢票和碎銀快步離開后,蘇生隨即就改變了路線往披云山方向去了。
步帆急忙嚷嚷道:“蘇生,你該不會真信了那個瘋和尚的話吧?”
“我不太信。”
“那你丫的干嘛把錢都給他。”
蘇生解釋道:“因為初一看不透他。”
“什么…看…不透?!”步帆拉著初一急忙道:“你看不透?”
初一點點頭。
蘇生接著道:“他說的話不管是真是假,連初一都看不透他,說明他至少境界在我們之上,我剛才要是不把錢給他,萬一他直接動手的話,會發生什么后果我們誰也不知道?”
“可是…”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錢財終究是身外之物,可命只有一條。”
步帆這才冷靜下來,嘟囔了一句道:“怪不得他剛剛走路沒有聲音。”
“沒有聲音?”蘇生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往僧人離開的方向看了過去。
天氣雖然悶熱,但昨日晚上才剛下過一場小雨,濕潤土地上,蘇生每走一步就會留下腳印,可剛剛僧人離開方向的地上,卻看不到一點痕跡。
真遇到高人了!
步帆問道:“還去披云山嗎?那樣可繞了不少的路”
“去”蘇生回道:“錢都花了,不去白不去,萬一真像他說的那樣有一場造化等著我們呢?”
于是,三人改變路線徑直往披云山方向去了。
在披云山山底的土地廟湊合住了一晚后,翌日一早,三人就準備爬上山頂,可剛走到山腳下,一個在田地里鋤草的農夫立馬喊道:“幾位公子難道要爬披云山?”
“正是。”蘇生施禮道。
農夫連忙放下鋤具,上前勸說道:“去不得,去不得,山上有吃人妖獸的。”
“妖獸?”
農夫苦口婆心道:“是啊,幾年前我們村子有個膽子大的樵夫不信這些老一輩傳下來的事,一個人爬上了披云山,然后就再也沒下來過了,幾位公子瞧著不像本地人,可千萬不要冒這個險啊。”
“多謝大伯,那我們不上去了。”
農夫這才笑道:“好好好。”
連說了三聲好,農夫才繼續回去鋤草去了。
步帆拉著蘇生輕聲問道:“真不上山?”
“繞到山的左側再爬上去。”
“費這么大勁,至于嗎?”
蘇生道:“要是當著老人家的面爬上披云山,老人家多半不會心安,那樣的話還不如我們自己多走兩步路。”
“你這可是騙人啊。”
蘇生不在意道:“我這叫善意的謊言。”
“就是歪理。”
蘇生沒搭理步帆,三人繞到山的左側之后,開始往披云山上爬。
爬山不比走路,走路走幾個時辰,頂多口干舌燥,可爬山爬幾個時辰,三人都差不多累虛脫了。
半山腰上看到一條山泉,才停下來稍微歇息了一會,灌滿水壺后,又繼續往山上爬,一直到日落西山,三人才爬到了披云山的山頂。
白風城街尾小巷有戶人家,母子倆相依為命,時至夜晚,屋子門口有位少年正坐在門檻上仰望著星空。
少年不過十二三歲,個子不高,而且還有些消瘦,這個地方迷信一句話叫賤名好養活,所以少年出生后就有了個俗氣的名字,叫多福,寓意很簡單,多福多壽而已。
“多福,該睡覺了。”屋子里正拿著針線縫補衣服的婦人喊道。
“娘,多福還不困。”
婦人放下手中的針線,從懷里摸一個紅布包裹住的物件,然后露出慈愛笑容喊道:“多福,你看這是什么?”
多福回頭看了一眼,然后起身上前問道:“娘,是什么啊?”
婦人牽著多福的手,將紅布包裹的物件放進多福手里,然后小聲說道:“多福,你以后千萬要記得每年的今天都是你的生辰,這個世上除了娘已經沒人記得你的生辰了。娘已經老了,記性一天不如一天,娘怕有一天會忘記的,所以你一定要記得啊。”
多福重重點頭,然后拆開紅布,發現里面是一本書名叫做幼學的書本后,少年差點高興的跳起來。
“謝謝娘。”
婦人臉上一笑,眼角滿是被歲月摧殘的皺紋。
多福如獲至寶的捧著書重新坐回到了門檻上,借著月光,多福輕輕翻開第一頁,多福不敢使太大力氣,生怕將書角弄皺。
這是多福真正意義上擁有的第一本書,以往,多福都只能賴在書鋪前,等書鋪老板哪天心情好了,才會讓多福翻幾頁舊書。
夜很靜,唯一熱鬧的是身旁的蚊子。
多福穿著單衣,手上腿上早就被蚊子叮了無數次,可多福并無異樣,目光全在書本上。
不知何時,小巷子里走進來一個襤褸僧人。
僧人在多福身旁坐了下來,可少年從頭到尾都無動于衷,所有心思全在書上。
僧人坐了半刻鐘終于問道:“能給我看看嗎?”
多福猛然抬頭,這才發現身旁有個僧人。
“你也想看這本書?”
僧人笑著點頭。
多福有些猶豫,對于現在的多福來說,這本書已經算是自己最好的寶貝了。
但糾結了很久,多福還是將書遞給了僧人。
僧人接過,只是隨意翻了幾頁,可手上的污泥卻全留在了書頁上。
多福有些委屈,但并沒有說出來。
僧人將書還給了多福,多福立馬用紅布包好,塞進了懷里。
僧人笑著問道:“喜歡讀書?”
“嗯。”
“到現在為止讀幾本書了?”
多福撥弄書指算了算,“看過十多本,但是都沒看完。”
僧人又問道:“長大以后想做什么?”
“讀書,讀好多書,然后可以的話,我想去做官。”多福一臉天真。
“為什么想做官。”
多福小聲道:“我想賺很多錢,讓我娘過上好日子。”
僧人笑了笑,然后接著道:“那如果現在就給你很多錢的話?你會做什么啊?”
“當然是買書啊。”
“不像你的小伙伴一樣買玩具?買好吃的?”
多福老氣橫秋道:“玩具是小孩子玩的,多福又不是小孩子了,至于好吃的,娘做的飯菜比街上小販賣的要好吃多了。”
僧人雙手合十,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個破布袋塞到了多福手里。
“守住本心,未來萬事可期。”
僧人走之前,留下最后一句話。
多福并沒有立馬拆開布袋,而是重新拿出那本書,小心翼翼地擦掉書上面的污泥印記,折騰了許久,都擦不掉,多福只好作罷了。
收好書,多福這才拆開了布袋,發現里面裝滿了銀票和碎銀的時候,多福立馬叫道:“娘!你快來看!”
婦人聞聲上前,看到里面錢后,立馬拉著多福朝僧人離去的方向跪拜了下去。
僧人穿梭在小巷當中,嘴邊細細念道:“有舍才有得,舍得舍得,貧僧今日又悟得一禪。”
昏暗中,僧人渾身上下被一道金色光芒籠罩,僧人轉身望向身后,又望向更遠處,如是說道:“你還有你,機緣我都已經送出,至于能得到多大的造化就看你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