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點將
階層板固的問題，每個時代都有。魏晉時的“九品中正制”雖然使得世家大族趁勢崛起，幾乎壟斷了朝廷的高官，但是比起先秦時候全部靠血緣的世卿，已及漢代的察舉制，畢竟是有了明確的“法規”可依。似劉牢之、高素這等出身的人，可以直接被某位將軍征辟為參軍，甚至是直接領兵的參軍，他們從軍的道路，就是要比其他人要順暢。沒有這種家世背景的人，不管是將軍家的部曲、軍府的兵戶還是軍府自募的士兵，在戰場上即便是立下功勞，也往往會落到這些人的頭上，真正能憑借戰功從大頭兵升到將軍的，鳳毛麟角。
林飛這些人之所以會對這些“將二代”們不滿，主要還是劉牢之的軍中，基本上都是量才使用，個人的升遷可以通過功勞簿查得清清楚楚。像呂濤這樣在劉牢之軍中的“老資歷”，就是因為戰功較少，只能做一個“行軍主”，需要立功之后才能夠轉正。何靖這些人，從來沒有領兵的經驗，寸功未立，竟然就能做上幢主之位，讓這些幾經血戰的軍主們如何能看得慣！
劉牢之雖然盡力在軍中營造“功勞至上”的氛圍，但也不能無視此時的整個士族階層。所以他對林飛的話說的雖然不嚴厲，卻也很明確：對這些人的任命，并非破格提拔，而是“隨行就市”。劉牢之要取得次等士族和寒門庶族的支持，就不能隨意地打破這些常規。
林飛抱拳道：“郎君，末將絕無看不起諸位郎君的意思。末將只是認為戰場兇險，恐有一身武藝而不經戰事的人，容易驚慌失措，坐失戰機。”
劉牢之點了點頭：“知道了，你且先坐下。這件事我會好好安排的！”
經過兩邊這一打岔，劉牢之突然有些失辭了，還是高素在一旁問到出征的隊伍是哪些，他這才記了起來。
“我準備從北豫州和兗州抽調一萬人。北豫州這邊，劉家的部曲三千人，加上新收編的四千豫州兵，一共是七千人。至于北兗州那邊，我想抽調三千騎兵，一共湊足一萬人。”劉牢之道。
“六千騎兵，還真是大手筆！”王荃嘆道，“當日大司馬的整個北伐軍中，只怕也拿不出六千騎兵！”
劉牢之笑道：“騎兵有騎兵的戰法，步卒有步卒的用處，那是完全不同的。咱們這邊出一萬精兵，剩下的兩萬兵馬，就要輔國將軍來湊了！”
眾人都笑了起來。
劉牢之吩咐道：“從現在開始，所有的新兵就練一個本事——養馬和騎馬！這四千豫州兵雖然是步卒，這次作戰卻也要為他們配備馬匹，以提高行軍速度。”
“好！”高素等人聽了，都喜動顏色。
劉家的牧場里面能產出很多馬。只要把馬術練得好了，他們這些人自然不怕日后沒有馬可以騎。聽說劉牢之麾下有一群騎馬步兵，不過大多數的時候，也都是當做騎兵來用的。
劉牢之是接到劉義之的回復之后才召開軍事會議的，劉義之不但同意前出潼關，甚至提出了趁機奪取河東的設想。劉牢之幾經考慮之后，覺得取得河東之后，雖然承受的壓力更加大了，卻基本上解除了弘農郡黃河沿線的威脅。更為關鍵的事，占領河東之后，司州可以控制河東郡的鹽池，進而解決整個淮北的吃鹽問題。現在從江北往這里運鹽，實在是太費人力了。所以劉牢之決定要好好配合劉義之，把這次戰役打好。
會議結束后，劉牢之專門留下了淮北各郡的郡尉和呂濤來商議事情。
看著一臉落寞的弓皓，劉牢之笑道：“這次戰事弓將軍就不要參與了。只要將軍為我們守好譙沛，便算是一大功！”
弓皓點了點頭，沒有作聲。作為降將，如今聽到故主要被算計，心里委實不是滋味。當初劉義之大亂關中的情形歷歷在目，這次秦國恐怕又要罹難了。劉牢之對自己還算不錯，不但讓自己單獨領了一軍，而且連出兵關中這樣的大事也沒有瞞著自己，足見劉牢之為人坦蕩。
“別駕要安排接下來的戰事安排，末將是不是回避一下？”弓皓淡淡地道。
劉牢之笑道：“不必，也沒有什么機密的安排。——這次出兵，卻是像林飛所說的，需要選幾個郡尉來統領兵馬。林飛、劉成之，你們三位隨我去潼關作戰，留下副手守城即可！”
林、劉兩人大喜，連忙站起來應了。
劉牢之又道：“呂濤部也是豫州兵，這次要一起去作戰。”
呂濤站起來應了，劉牢之要帶豫州兵出戰，帶上呂濤原是在情理之中的。
劉牢之看陳爽一臉的失落，便笑道：“陳爽，卻有一個艱巨的作戰任務給你，你能勝任嗎？”
陳爽聽了，連忙站起來，大聲道：“郎君放心，爽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劉牢之道：“沒那么嚴重。就是高、何這四個人帶的新軍，需要一個人來統籌指揮。想來想去，我麾下也就你最為合適。當年你領著一幫子汝南子弟，也能跟燕軍周旋，打得有聲有色。高何等人，怎么說也比那些鄉豪子弟要強。”
陳爽聽了，不由得苦了臉。高、何等人，都是跟劉牢之稱兄道弟的關系，豈是那些汝南子弟可比的！
劉牢之笑道：“你不要這個樣子。這些人雖然傲氣，畢竟都是將門子弟，真正遇到有真本事的人，他們也是服氣的！這些日子在這里訓練，已經被我摔打的差不多了，萬不會抗命的。”
陳爽苦笑道：“郎君，末將就怕這些人是有真本事的，誰也不服誰，非要爭出個高低來，那可就亂套了！”
劉牢之正色道：“軍中自有軍中的規矩。違反軍令是什么下場，他們比誰都清楚！你這些日子且留在陳縣，好好跟他們磨合一番。若是有誰不服從軍令，正好就地免職！”
呂濤在一旁勸道：“陳將軍且安心。我軍中的朱綽，也是將門子弟，這些時日表現就一直很好。高、何等人雖然傲氣，卻也不是不知道輕重的人。”
陳爽只好先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