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遐肯不肯來,且是后話。反正劉義之聽了這番話,很是滿意,他沒有心思再與劉牢之閑聊,自下去籌備去了。
劉牢之搖了搖頭,暗自嘆息。他是不看好鄧遐會北上的,不過他還是很欣賞劉義之因為顧念并肩作戰的情誼而向鄧遐伸出橄欖枝。這等率性而為的做派正合當下士人的做派,想來司州的將校們聽說之后,也會感到欣慰的。
司州軍府現在兵種很單一,除了騎兵就是騎馬步兵。雖然對秦燕兩國作戰,大規模的騎兵可以占據優勢,但是真要攻城拔寨,長途征討,甚至是遇到大兵團作戰,這樣的缺乏弓弩兵和重裝步兵的兵力配置肯定是要吃虧的。司州的兵都是戰兵,并不配備工匠兵、工程兵、醫護兵等輔助兵種,只適合局部防守,不適合遠出作戰,長遠看來也是不行的。這次劉義之要組建親兵,劉牢之建議他干脆組織一部分專業的后勤兵。
劉義之深以為然。
對于建設后勤,劉義之自覺的比不了劉牢之,所以他干脆便把此事全權委托給了劉牢之。劉牢之索性從緱氏調集了五千余名輔兵,安置到洛陽舊城當中,一邊對他們進行軍事訓練,一邊對他們進行組裝、修復工具器械和修筑道路、橋梁的培訓。洛陽舊城里面滿是斷壁殘垣,輔兵們一面清理,一面修建營房,雖是在寒冬之中,也干得熱火朝天。先前有消息說晉軍準備挑選一批人去開礦,所以這些輔兵能被選來洛陽,個個慶幸無比。
劉牢之從劉義之這里出來,剛想到洛陽故城去看看,卻迎面碰上了劉越。
“小侄在這里等叔叔多時了!”行完了禮,劉越便冒出這么一句話來。
劉牢之一愣,問道:“與輔國將軍見過了?”
劉越點了點頭。這段時間他忙著串聯開礦和建城的事,蹦跶得歡實著呢。
劉牢之嘆了口氣,這小子這幾年一點兒長進沒有,就知道愛錢。給他一個軍主也不知道好好干,卻一門心思鉆到錢眼里。劉牢之勸了他幾次,他也聽不進去。不過他手上人脈廣,這些日子還真協調成了不少事,尤其是讓弘農、河東的大族和河內、滎陽的大族合作的事。
“有什么事這么著急,眼巴巴地趕過來找我?”劉牢之問道。
劉越陪笑道:“弘農郡里來了幾個人,說是已經找了幾個可以開礦的地方,讓官府派人去核查一下。”說罷,他從懷里掏出來一張紙,雙手遞給了劉牢之。
劉牢之掃了一眼,見上面羅列著各大家族發現的一些可能的礦場。其中大約五六座鐵礦,還有一些銅礦、硫磺。劉牢之很高興,對劉越道:“開礦的事君平出力不少。不過只找出這些來,恐怕是遠遠不夠的。要開礦,不但要有礦場,還要有石炭、木炭等燃料,以及運輸燃料和礦物的通道…”
劉越笑道:“叔叔容稟,這些人家,各個都是精明無比的,既然指出這些地方可以開礦,那必然是細細地考察過了的。現在這只是第一波人家,后面還會有第二波、第三波呢,只要在司州的地界里,就不怕找不出來。”
劉牢之點頭稱是,轉身邀請劉越到里屋去談。
劉越卻是“有事情”的,連忙道:“叔叔,這些人家都現在都派了人到偃師來,帶著重禮想要求見。不知道叔叔有沒有空閑,能否賞臉見他們一見?”
劉牢之登時皺起了眉頭,冷冷地道:“君平,你是不是忘了濱江茶樓的事了!我劉家做事,全憑規矩,該你得的,一文錢不會少;不該你拿的,一個大子也不能收!這些年你依托商路,沒少賺錢,怎么還不知足?”
劉越嚇了一跳,忙辯解道:“叔叔想差了!這些人家深知采礦業利潤豐厚,非其他行業可比。他們怕叔叔不允準,這才…”
劉牢之冷冷地道:“究竟要開哪些礦,我們需要根據實際條件,嚴格的論證。條件合適的,他不送禮我們也會同意;條件不合適的,不管他送多少禮我們也不會允準。——在司州,只要還是咱們劉家的人在做主,就一定要遏制這種不正之風!”
劉越嚇出一身冷汗,唯唯諾諾地應了。
劉牢之繼續訓斥道:“君平,你手里要有閑錢,愿意投資到礦場里面我不反對。但你若敢憑借手里的權勢,平白向人索取干股,就別怪叔叔不講情面!”
劉越苦著臉,不敢作聲,連忙跪在了地下。這兩年路子走的順利,劉越有些舊態復萌,忘了當初的教訓了。這時候聽劉牢之不留情面的訓斥,雖然心里不舒服,更多地卻還是警醒。
“叔叔放心吧,侄兒知道該怎么做!”劉越垂首道。
劉牢之把他扶了起來,勸道:“君平,錢財乃是身外之物,卻也容易引人覬覦,是惹禍的根本。我在江南總是喜歡把賺到的錢花出去,而不是把他們放在家里,就是這個道理。這次開礦的事,涉及到很多家族的利益,我們卻又注定不能滿足所有人。這個時候去收人錢財,一旦被人家覺得處事不公,那是會惹人記恨的呀!”
劉越慚愧地道:“叔叔的教誨,侄兒記下了!”
劉牢之擺了擺手:“君平先回去吧,告訴他們繼續好好的尋找礦場。尋找的越多,開采的機會也就越大。等我從江南調撥的人過來之后,就隨他們去一一驗看。”
劉越連忙答應了下來。
看著劉越遠去的背影,劉牢之心里也不痛快。這些事劉越明明能做好的,卻偏偏貪心甚重。弘農大族同時出去找礦,不可能只有這一小撮先找到。劉越如此行事,會影響司州官府的公信力。雖然劉牢之也不會公平公正地去選礦,但是他絕對不允許“賄賂”這種行為影響到最后的決斷。
“看來還是要盡快選出一個專員來,免得劉越在其中陷得過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