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冤不冤
結盟這種大事，王俠和胡彬自然無法一下子做出決定來。
劉建也不著急，只是說道：“淮北的局勢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什么改變。總要這次北伐的功過得失，全部塵埃落定之后，兩個軍府才能做出反應來。在這之前，幾位總能商議出個結果來的。”
這是劉牢之的意思，劉建也很是認同。
先前劉家扶持這幾家將門家族的時候，并沒有從中賺取錢財。相對于市面上的行情還說，劉家要少收入不少錢，已經超出了對待生意伙伴的范疇。其中有很多東西，在市面上幾乎是買不到的，比方說戰馬。不止如此，這些人手里沒有錢的時候，往往采用賒購的方式拿貨。
太容易得到的援助會被認為是別有所圖，所以這些人家也沒有多么珍惜。這不王俠和胡彬在參與北伐吃了虧之后，就“理所當然”地前來討要援助了。
劉家又不是開善堂的，自己的開支這么大，怎么會容許這些人肆無忌憚地索取？如果是在此次北伐之前，劉牢之提出與父親的這些同袍簽訂契約，約束彼此的行為，一定會被劉建斥為“小器”，“不顧恩義”。但是經過這次北伐發生的這些事之后，他相信劉建一定會重新評估這些關系的。
這些人對相互結盟的事并不陌生。當年流民南下，往往是數家甚至是十數家家族結盟，共同遷移，只有如此才能對抗這一路上的胡虜、亂兵、土匪之類的人物。結盟之后對各家都有約束，有事情也并不是盟主一人拿主意，可以說是對雙方都有好處。當年王俠、高衡等人在劉家的幫助下出兵淮北，整個行動迅捷非常，劉家船隊提供的后勤保障比起軍府要強多了。
王俠和胡彬等人商量了一會兒，便回頭對劉建說道：“淮北敵情復雜，單靠一家確實難以應對，容易被燕軍各個擊破！立功的這個‘結盟’的提議甚好，我們幾個都沒有異議！”
劉建笑道：“好，好！我們兄弟終能齊心協力，共御強敵，誠大晉之福也！既然已經達成意向，具體的事情，會有專人再來處理。今日咱們且高樂，諸位兄弟痛飲一番，不醉不歸！”
何容和高衡齊聲叫好。看得出來，他們兩個也很想促成幾家的結盟。
王俠卻道：“立功，今日正好大伙齊聚一堂，何不先議個章程出來。早一日定下來，大家也好安心應付接下來的變局。”
松滋雖然與陽泉里的不遠，來回一趟卻已很是麻煩；何況若事情談不妥，胡彬就要回西陽郡，那時候沒有軍府的命令，眾人再想相聚可就不易了。
劉建一怔，沒想到王俠這么著急。他還沒有開口，一邊的高衡已經笑道：“子恒是聽到什么消息了吧？”
“什么…消息？”王俠有些發懵，不知道高衡說得是什么。
高衡輕哼了一聲，道：“大司馬追究北伐戰敗的責任，想要拿袁貴誠開刀了，是也不是？”
“什么，大司馬要對袁貴誠開刀？”王俠和胡彬幾個人面面相覷，他們卻不知道還有這樣的秘辛。何況高衡等人遠在安豐郡，即便是壽春要出事，他們怎么會先知道？
王俠非常意外地問道：“這…這是真的假的，文遠卻是從何處聽說的？”
高衡意外地道：“你們竟然還不知道嗎？五天前，豫州刺史府就收到了大司馬發來的文書。北伐軍潰敗，桓溫把責任推到了袁貴誠的頭上。說是豫州軍未能及時打開水道，以致大軍糧草短缺，所以就把豫州刺史袁真免為庶人了！”
“砰”的一聲，胡彬拍案而起，就見他滿臉通紅，大聲怒斥道：“真是欺人太甚！我豫州軍浴血奮戰，拼得折損近半，擊潰了慕容德部九千多人，大司馬竟然還要說我們作戰不力！他們五萬多人，打不過慕容垂八千兵馬，能怪得哪個？”
當日胡彬領著拼湊起來的兩千豫州騎兵，與燕軍拼死作戰。雖然最終不敵燕軍，卻也沒敢有絲毫懈怠，他胡彬當日也受了好幾處傷。想起當日作戰的慘烈，讓胡彬忍不住發怒。
王俠也怒道：“太不像話了！豫州軍此役折損了一萬多人，在大司馬眼中，竟然是‘作戰不力’！他們打不過慕容垂八千人，才是真正的作戰不力！”
高衡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宗遠，我們這些軍將，對得起自己的職責就行了。上層的爭斗，那是參與不得的。北伐失敗，這責任總要有人擔起來，不把帽子扣在袁貴誠身上，就要大司馬兄弟自己頂著。你們說，大司馬會怎么干？”
劉建也勸道：“兩位且放寬心吧。大司馬的板子，暫且還打不到你們的頭上來。”
胡彬怒道：“我們其實擔心自己的安危？只是不忿大司馬如此作踐豫州軍！這一萬多名將士，可真是枉死了！從今以后，誰還愿意出死力作戰？”
何容搖了搖頭，說道：“要說大司馬作為北伐軍的主帥，把糧草不繼的責任推給袁貴誠，確實是有些下作了。此舉令豫州兩萬將士蒙冤，那是不假。但是袁貴誠，真的出全力作戰了嗎？我看不見得吧！”
胡彬怒道：“何子廣，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何容笑道：“宗遠莫要著急，你且靜下心來想一想，就知端倪。某提兩點疑問，請宗遠細細思量：第一個是北伐大計，是早就定下的。北伐軍都打到枋頭了，豫州軍面對空虛的淮北腹地，卻遲遲不能開通水路，直到慕容德率大軍南下增援。除了浚儀之戰，豫州軍沒打過什么像樣的戰事吧？”
胡彬聽了，和王俠對視了一眼。果如何容所言，豫州軍前面行軍并不快，也沒有遇到什么像樣的抵抗，但是袁真就是一直小心翼翼地行軍。
何容看在眼里，接著說道：“慕容德部被擊敗之后，只有不到三千殘兵。這個時候豫州軍足有萬余士卒，手里也有千余騎兵，怎么到了最后，卻被慕容德這群殘兵敗將折騰得沒了脾氣，在北伐大軍未撤的時候，就先私自撤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