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亂關中

　　最悲摧的是秦軍的那些騎兵。

　　這些人本來人數占有優勢，雖然無法取得勝勢，卻也并不落下風，把叛軍騎兵死死的纏住，讓他們無法沖擊親軍步兵。哪知道形勢突然逆轉，叛軍步卒大勝，這些叛軍的騎兵也跟著士氣大增，廝殺起來奮不顧身，殺得秦軍騎兵竟然抵敵不住了。更加令人膽寒的是，不斷的有叛軍騎兵從后面加入到戰斗中來。

　　秦軍騎兵將領陳會知道大勢已去，偏偏這些叛軍騎兵緊追不舍，不肯放這些秦騎入城。不得已，陳會只好帶著這些秦騎繼續向西，投鄭縣而去。劉義之率騎兵在后面不斷地沖擊著秦騎，直到離華陰城二十里遠，馬力已乏，這才收兵回到華陰城下。這一戰的戰果還沒有統計出來，不過看著一地的尸體和滿營的俘虜，華陰守軍基本上是廢了。

　　那些豪族部曲果然紀律性甚差，打掃戰場的時候，從秦軍尸體身上摸來的財物，直接就揣到了自己的懷里了。其實不止是那些豪族的部曲，便是黃勢手下的那些正規軍，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如此行徑，讓一切戰利品歸公的晉軍很看不慣，雙方甚至因此起了口角。若非晉軍將領們嚴格約束，只怕雙方會起沖突。

　　為了此事，高義、劉固都跑來向劉義之告狀，劉義之勸道：“這些人畢竟不是我們的屬下，不好過于苛責。此戰打掃戰場所獲的財物我們分文不取，只收兵器、鎧甲和俘虜。你們回去之后，要好好約束自己的部下，不要鬧出事情來。告訴他們，我軍的賞賜隨后就會下發，不要把目光放在這些蠅頭小利上！”

　　兩人聽了，也只好怏怏而去。

　　安撫下了自己的部屬，劉義之還是把黃勢叫來，狠狠地訓斥了一頓。與那些豪族部曲不同，黃勢的屬下是要長時間并肩作戰的，若是他們不改了這個毛病，那雙方士兵的怨氣會越結越深，最終在兩軍間形成隔閡，影響士兵的戰斗力。

　　黃勢卻也是一肚子苦水。他手下這些士兵雖然是正規士兵，卻是只管飯，沒軍餉的。凡作戰勝利，有所繳獲，這些士兵們自然想從中扣留一些。

　　劉義之冷聲道：“我軍士卒是跟他們一起作戰的，出力甚至更多。不能我們在前方殺敵，你們在后方發財。戰利品發放的方案戰前就已經講清楚了，這次我不跟你們計較，下次再犯，需問問我手里的刀！”

　　黃勢見劉義之發怒，唯唯答應下來。

　　劉義之道：“錢財也就罷了，那些地方豪族參加戰斗，也該得一些。但是兵器和俘虜，那是軍控物資，不能任由他們拿去，你要記清楚了！”

　　黃勢為難地道：“等攻克華陰之后，這些人家還要繼續到關中去打獵，沒有趁手的武器，怕是作戰起來很不方便。將軍…”

　　劉義之笑道：“這個好辦！所有的兵器登記造冊，可以借給他們一批。等他們入潼關以后，再全部交還。如有損傷遺失，照價賠償！軍中的制式武器，不可以流入到民間，否則這些人做起亂來，不是玩得。”

　　黃勢只是關心這些大族能不能完成劫掠的任務，對進潼關之后的事，卻并不怎么關心。如今聽劉義之肯借兵器，也算是解決了這個問題，便滿口答應下來。

　　劉義之接著對黃勢說道：“仁孝，只要我們守好潼關和華陰，這些大族就有一條安全的退路。不管是誰收獲多，都不能虧了潼關守軍。所以，你們也不要光盯著人家手頭上的那點蠅頭小利！”

　　黃勢點頭稱是，自下去約束手下。

　　按照劉義之跟這些大族達成的協議，所有通過潼關的物資包括金銀銅錢，潼關守軍留三成。至于違禁物品，則由軍方統一折價收購。潼關守軍為這些劫掠者保護后路，收取三成的費用，已經是相當低廉了，各大族對這個方案也都很滿意。劉義之等人扼守潼關，坐地收錢，自然不必去和那些豪族部曲去爭利。

　　驅使著俘虜們在華陰城不遠處，挖了一個大坑，直接把秦軍的尸體剝得赤條條的，全部扔了進去，直接用土掩埋了。

　　當天，劉義之便在華陰城外不遠處扎營，此次的戰況在晚間終于統計了出來。斃敵兩千三百一十五人，俘虜五千二百六十三人，其余逃跑的人數無法統計。己方這邊，“民壯”犧牲三百一十二人，黃勢部下損失二百五十一人，晉軍傷亡一百一十七人。繳獲的財物大多被豪族部曲和黃勢的手下瓜分了，送到劉義之營中的，只有一些武器和鎧甲而已。

　　次日一早，劉義之指揮著晉軍和弘農軍開始堵住華陰城東門，對其余的三門，只是派人監視而已。劉義之還真是怕黃勢因為勝了一場就翹尾巴，輕視城內的秦軍。若被城內的殘兵敗將打個反擊，那可就太影響士氣了。

　　至于那些“民壯”們，劉義之沒有再要求他們參與攻城，而是把他們都撒了出去，四處攻擊，在關中制造混亂。他們的目的是發財，聽說不用跟著軍隊圍攻華陰，一個個興高采烈地整隊出擊了，惟恐去的完了，落在人后，什么也得不到。劉義之和這些大族商議，把他們編成了兩個編隊，分別選出了頭領，按照作戰計劃行事。兩邊達成約定，以四十五天為限，所有的隊伍必須撤回華陰。若是誰因為貪心，耽誤了行程，潼關守軍可不會冒險為他們開門。

　　沒有大型攻城武器，大家只能隔著護城河射幾箭，喊幾嗓子而已。因此劉義之一面命李原把這些俘虜押回潼關，順便把留在潼關的攻城武器拆解了帶過來，一面命隨軍工匠們打造新的攻城武器。

　　城內的王鑒、張蠔見了，不禁憂心忡忡。華陰城內有為一萬多名士卒準備的糧草，所以短時間內，不會有缺糧的危險。但是華陰守軍經此一敗，只能畏縮在城內，再也沒有能力干預周圍的戰事。今日上午，明顯就看到有五六千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往西而去，像是直奔鄭縣。鄭縣沒有武裝力量，最多有剛經過新敗的騎軍。以騎兵將領陳會“謹小慎微”的性子，見到大隊士兵靠近，只怕不會出城應戰。

　　“關中要大亂了！”王鑒心如刀絞。

　　這五六千人西去關中，自然不至于能威脅到長安。但是長安周圍的兵力已經被抽調一空，這個時候這些蝗蟲一樣的亂匪進入，一定會引起關中大亂的。而自己身為華陰方面的主將，將來一定會被追究責任的。

　　“當初天王確實是讓死守華陰的…”王鑒越想越是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