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小平津
小平津是此時黃河上的重要津渡，附近有平縣舊城。平縣是西漢高祖時置，東漢時廢，經過戰火摧殘，此時只留下些殘垣斷壁，已經無法住人了。晉國為了保衛洛陽，在此修建了小壘。
段崇到小平津，除了作為先鋒確保道路通暢外，還要安排船夫和船只，準備大軍擺渡。
段崇看著黃河里湍急的浪花，心里升起了一種無力感。這次戰敗，讓他聲名掃地，軍中不少同袍看他的眼神，都帶著鄙視。
“若是當時且戰且走，憑借我鮮卑騎兵的英勇，縱使不能打敗鄧遐，也不至于如此狼狽吧？”一想到這里，段崇就懊悔不已。都怪自己怯懦，見了鄧遐勇猛，晉國騎兵裝備精良，便心生退意，若是當時存了拼死一戰的心思，結果會不一樣吧？
段崇自怨自艾，不時地攥一下拳頭，“啪”的一聲，狠狠地打在自己的左手里。
“將軍，對面的溫縣來人了！”親兵領著一個四十來歲的士人來到了段崇面前。
段崇轉過身來，那人趕緊行禮：“溫縣主簿茍涂參見將軍！”
段崇點了點頭：“三日之間，可以準備多少船只和船夫？”
茍涂回道：“先前準備的二十艘船可以全部拿來，船夫也差不多這個數。”
段崇皺了皺眉頭：“一艘船每次可以擺渡多少人？”
茍涂躬身道：“大船二三十個人，小船只能裝十個人，只是，怕是沒有那么多的民夫拉船！”原來黃河上河水急，水卻不深，往往需要船夫和纖夫一起操縱船只才能擺渡，效率低的很。
段崇冷哼一聲，不滿的道：“你再去搞些船和民夫，大軍撤退，豈是兒戲，近萬人馬，這么幾艘船，要擺渡到何時？”
茍涂搖了搖頭：“將軍有所不知，附近渡口的船只已經全部征用了，倉促之間，哪里能找來船只。再者，附近會撐船的也就那么幾個，船多了也沒人撐啊？”
段崇哪里耐煩聽這個，他冷聲道：“不管有沒有人撐船，先把船找來再說！軍中這么多人，還怕沒人撐船？”
茍涂見他蠻不講理，也不與他爭辯，唯唯稱是，告退了。
諸事不順，段崇心里更是煩躁。
與段崇的煩躁不同，劉義之率領著大隊人馬，拉著輜重，到達了金墉城下。有鄧遐的三百騎兵和自己的八百騎卒保駕，數千燕軍就那么眼睜睜的看著，一箭都不敢發。
陳祐在城頭喝令放下吊橋，數月未開的金墉城門，終于緩緩打開了。陳祐帶著數百士卒在城門口列陣迎接。看著劉義之押送的一車車的糧食和箭矢等物資，陳祐終于松了口氣。
“應遠、道忠，終于把你們盼來了！”陳祐把著二人的手臂，激動的說道。
三人見罷禮，劉義之對陳祐道：“將軍的部下，已經在這金墉城守衛了數月，早已疲憊不堪，末將請派本部步兵守衛此面城墻。”
陳祐搖了搖頭：“司馬手下兒郎遠道而來，且先休息幾日再說。至不濟，也要把他們先安頓好了！”
劉義之道：“無妨。他們都是摔打慣了的。”說罷，手一揮，劉洪已經率部走上了城墻。陳祐見劉義之部下如此精干，更是欣喜，命親兵前去協調換防。
陳祐為劉義之劃定了營房，三人自到議事大廳商議作戰的計劃。
聽劉義之說起，到河南郡已經一個月了，期間先后擊潰傅堪、曹斗部八百余人，又與鄧遐大敗段崇部一千騎兵，陳祐贊嘆道：“道忠，真虎將也！”陳祐本來不太相信劉義之能打敗那么多燕軍，但是從門口看到的近千騎兵確實強悍無比，何況呂護從遣民夫填護城河到士卒赤膊上陣，確實是與劉義之說得相吻合，何況劉義之營中還有數百俘虜，那可是做不得假的。
劉義之謙遜地道：“哪里比得上鄧竟陵，一戰而令段崇膽寒！”
鄧遐笑了笑：“可惜那段崇太滑溜，見勢不妙撒腿就跑，還是讓他跑掉了！”
劉義之這才想起段崇的事，對陳祐道：“有斥候回報，說段崇帶一千騎向北去了！”
陳祐點了點頭：“今日一早，段崇確實是率軍往北去了，看樣子是去小平津。”
劉義之和鄧遐對視一眼：“燕軍這是想要撤退了？”
“應該就是這樣了。說起來，燕軍已經有好幾天沒有攻城了！”陳祐若有所思地說道。燕軍進日連遭挫敗，主將覺得無法攻克金鏞城，看來確實是想要撤退了。
劉義之冷笑道：“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這洛陽城豈是他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鄧遐也道：“只有把他們打疼了，打怕了，才能讓他們不敢正視洛陽。我這就回新城，集結精銳兵馬，與燕軍決一死戰！”
陳祐驚得瞠目結舌，連番戰事之后，他手上只有一千五百殘兵，勉強能夠守住城池而已。兵馬最多的鄧遐也不過三千人，劉義之部能用的也不過千余人，就這樣竟然便叫囂著要與燕軍決一死戰？陳友正要說話，突然衛兵來報：燕軍拔營而走。
眾人連忙登上城墻，果然見到遠處呂護部在燕軍近兩千騎兵的護衛下，開始拔營了。原來是傅末波見劉義之已經入城，呂護部下各將又心思各異，金鏞城下反而成了險地，便決定立馬拔營，往小平津方向立寨。
“這個傅末波還真是當機立斷！”陳祐嘆道。
劉義之奇怪地問道：“怎么是傅末波？不是呂護部的營盤嗎？”
陳祐嗤笑道：“呂護這樣的人物，慕容恪怎么會放心把戰場的指揮權交給他？光看那些鮮卑騎兵，就不是呂護指揮得動的！”
劉義之恍然大悟。這些前線燕軍將領之間的勾心斗角，只怕沒人比陳祐更清楚了。
鄧遐懊惱地拍了拍額頭，對劉義之道：“早知道會是如此，我就應該聽道忠的，帶齊兵馬一起進金鏞城，如今嘛…”
劉義之搖了搖頭：“戰機已失。如果我們強行追擊，他們一定會誓死反抗，只怕得不償失！”
陳祐只盼著這些燕軍遠遠地走掉，哪里還愿意主動招惹，這時候忙道：“是極！現在我們應該謹守門戶，等著燕軍全部撤走。這些燕軍必走小平津，我們多備箭矢，等他們渡河的時候再射他娘的！”
鄧遐嘆道：“也只好如此了！”說罷起身告辭，帶三百騎兵回新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