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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不能慣著

  從去年開始,合肥莊園便織出了不少棉布。劉家因為沒有印花技術,找來的染匠只會染單色布,只好把棉布染成紅藍兩種顏色。單色布可以做外衣,里面填充上棉花,也可以制作棉被。好在劉家各處產業的人多,在內部一時也成為搶手貨。至于早幾年便織出來的絲綢,少部分染成黑色出售,大部分只能出售原色的絲織品,讓劉牢之心疼不已。

  這次劉牢之從少府請來了兩個染色的老工匠,就是要好好地解決印染方面的問題。

  劉頌低著頭,沒敢看劉牢之的眼睛。

  自四月少府派人來學齒輪壓鑄和沖壓鏈條的技術,到現在已經快一個月了,少府學習的人都已經走了,自己這邊印染的技術卻還是沒有學好。

  “是怎么回事?你們慢待了這兩個老師傅?”劉牢之皺眉問道。

  劉頌慚愧地道:“小的們知道事關重大,哪里敢怠慢?家里的那些染匠們也都很用心的去學,只是這兩個老染匠…”

  說到這里,劉頌有些氣憤起來:“架子大就不說了,還不遵守咱們工坊的規矩,稍微說兩句,就沖小的們發脾氣,一發起脾氣來就不理人,弄得染坊里烏煙瘴氣的!”

  劉牢之笑道:“那你就拿他們沒辦法了?”

  劉頌苦笑道:“這不是怕弄砸了差事嗎?咱們的桑蠶作坊現在大了,每年出不少生絲,要是不能盡快學會,損失不小呢!”

  劉牢之瞪了他一眼,冷笑道:“那也不能一味地遷就,不過是兩個卑賤的工匠,敬他是因為他的手藝,可不是他們的身份!”

  “染坊我就不去了,你回去之后,這兩個老染匠要是還不認真的教,就先賞給他們幾軍棍,讓他們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你告訴他們,三天之內教不會,把他們嗆死在染槽里,讓少府另外派人來!五天之內我見不到印好的花,這主管之職你就別干了!”

  劉頌從來沒見這位郎君發這么大的火,連忙應承下來,出去安排了。

  劉牢之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無明業火,這劉頌管蕪湖這攤子也算是盡心盡力,只是沒什么擔當。自己指畫好了路讓他走還走不好,還能干什么呢?現在劉家這么大的攤子,不可能事事操心,只能把壓力壓到下面這些人的身上。

  從劉頌的這里出來,劉牢之又進了木器作坊。自李敏去了京口,這里的管事已經換成了莊霖,也是第一批進入劉氏木器作坊的。

  莊霖自然知道劉牢之是來干什么的,他領著劉牢之來到了內里的一間小屋子,打開了三道鎖才把門打開,可見里面放置的必然是珍貴之極的東西。

  看到兵器架子上的三支馬槊,劉牢之莫名的激動了起來,這是重騎兵的武器,是貴族武將的專屬啊!

  莊霖苦笑道:“這馬槊制造起來極為不易,耗時太多不說,成功者極少,小的們第一次做,只做成了這三支!”

  劉牢之笑道:“能做出來就好!現在還有多少在做著?”

  莊霖笑道:“成材的柘木并不容易找,這些年胡掌柜的到處托人,花了大價錢,才買來了二十幾棵成材的柘樹,現在都已經做上了,都是李管事和小的一起做的。能不能做成,還要明年才能知道呢!”

  劉牢之取過一根馬槊,輕輕地撫摸著,愛不釋手。良久,才抬起頭對莊霖道:“你不要有顧慮,用心做就好了,這一支馬槊我就先取走了!”

  莊霖自無不可,陪著劉牢之出了小屋,又把門重新鎖上。

  劉牢之拿著馬槊,緩步走出木器工坊,叫上孫乾等人,到了工坊外面的工地上。整支馬槊長一丈八,前裝精鋼槊首,槊鋒兩尺多,具有明顯的破甲棱;后安紅銅槊纂,重心調整的極佳,手握住槊纂,毫不費力。他擺開架勢,按照家傳的槍法,舞弄了起來。

  那槊桿堅硬強韌,舞動起來呼呼風聲,挑動過去快如閃電,劉牢之越舞越是得心應手。一把好的兵器就猶如自己的第二生命一般,淮北一戰的敵人雖然不強,到底給劉牢之不一樣的認知。他忘我的舞動著,仿佛天地之間只有他一人,不知不覺間,心中的煩悶一掃而空。

  “好!”旁邊傳來一陣喝彩聲。

  劉牢之停了下來,循聲望去,見出聲的是從兄劉和之。身后站著孫乾幾個人,正滿臉羨慕地看著自己。

  這一下子停了下來,劉牢之才覺得自己已經汗流浹背。此時日頭正旺,整個身上猶如蒸籠一般,他對劉和之笑道:“二哥不好好在縣衙里忙,跑到這里來干什么?”

  劉和之笑道:“現在正是農忙時候,有翁龢他們幾個忙著,縣衙里沒什么事情,我覺得無聊,便過來找你,聽說濱江茶樓是這里第一消遣之地,正想要過去看看!”

  劉牢之笑道:“你是不想花錢去吧?二哥,你執掌船廠時間也不短了,光弟弟我在船廠就花了多少錢,怎么你還擺出一副窮酸樣來!”

  劉和之卻不以為意,笑道:“誰還怕錢多咬手不成?自己家的生意,哪個愿意花錢進去!”

  劉牢之搖了搖頭,沒再說什么,把手里的馬槊遞給孫乾,笑道:“我要去更衣了,二哥是先去呢還是等我們一起?”

  劉和之哪里肯自己先去,忙笑道:“哥哥我反正沒什么事,就跟你去別院看看!”

  劉牢之也不廢話,點了點頭,躍上了侍從牽著的馬,向別院疾馳而去,一眾侍從連忙跟上。劉和之搖了搖頭,無奈地笑笑,命下人去趕著馬車追了上去。

  這幾年來,蕪湖的這處別院并沒有什么大的變化,劉牢之也沒有把他打造成適合隱居的園林建筑的想法,畢竟此處和不遠處的姑孰都是拱衛建康的要地,并非清靜之地。蕪湖的工坊雖然辦得紅紅火火的,重要的軍工產業卻開始往合肥紫蓬山里面搬遷,這里最終將成為一處農業莊園。

  匆匆地沖了個澡,劉牢之換了身衣服出來,發現劉和之正對別業下面的茶園和葡萄園看得津津有味。

  見劉牢之出來,劉和之指著那處茶園笑道:“自阿全做出這新茶以來,哥哥便是無茶不歡。喝了這兩年的茶,卻是才知道茶樹是長這個樣子的!”

  劉牢之笑道:“這幾天農莊里又制了些茶,味道也還好!不過現在天氣熱了,茶葉長得快,口感不及雨前茶細膩!”

  劉和之笑道:“偏你有這么多的講究!”

  劉牢之笑道:“一會兒到了茶樓你便知道了!”說著上了馬,當前領路,往濱江茶樓走去。劉和之坐在馬車里,只聽得那馬“得得”小跑著,在這水泥路面上走得毫不費力,不禁暗自嘆息。這阿全什么都好,就是太鋪張了些,修這樣的一條路,還不知道要花費多少錢呢!

  走了約莫一頓飯的功夫,一行人到了濱江茶樓的門口,正要下馬,就聽到后面有人喊道:“前面可是劉大哥?”

  劉牢之聽到聲音覺得好熟悉,轉頭看時,原來是高素。

  劉牢之喜道:“高兄弟,你怎么來了?”

  高素騎馬趕了過來,對劉牢之笑道:“我押運了貨物去父親那里,很快便脫手了。正要過來找胡掌柜的商議去會稽的事情,遠遠地看著像是大哥,就跟過來了!”正說著,見劉和之從馬車里下來,忙上前見禮。

  劉牢之笑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還是到里面去說吧!”

  后院的小院里,徐玉嬋正在練琴,徐玉娟手肘支在桌子上,雙手托著腮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氏姐妹兩個在這個園子里是特殊的存在。說是女妓吧,從來不上臺表演;說是茶藝師吧,也從來不為客人泡茶。茶樓的管事劉越就把她們姐妹放在這里,已經快一年了,從來不過問。雖然說并沒有短了吃喝用度,但這種整日無所事事的狀態,卻讓兩個人越來越沒有底氣。

  徐玉娟本來心懷憤懣,經常發發小脾氣的,被園子里的女管事阿梅教訓了幾次,哭了幾場鼻子,現在已經安靜多了。

  徐玉嬋的琴藝越來越好了,她本來在家的時候就小有所成,到了濱江茶樓跟姚婉學了幾個月,琴藝更是突飛猛進。

  徐玉娟突然說了一句:“姚姐姐走了半年多了,不知道還能不能來了?”

  徐玉嬋停下手,輕嘆了一聲:“姚姐姐雖然名重,卻也不過是個女妓,便是被主人納入房中,也一樣的需要操琴。濱江茶樓是出了大價錢的,又沒有虧待她,她如何會不來呢?”說著站起身來,走到了妹妹身后,攬住了她:“你向來不提她的,怎么突然這么問?”

  徐玉娟嘆了口氣,輕聲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有些想她了!”

  徐玉嬋看一向活潑的妹妹變成這樣,有些心疼,正要勸解幾句,門外腳步聲響,阿梅走了進來,笑道:“兩位妹妹先別忙了,去為客人泡茶撫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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