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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船廠和醫館

  京口劉府,劉道芬跟著何錚一起回門。

  劉道芬陪嫁的四輪馬車實在扎眼,在街上走著,惹得路人爭相觀看,指指點點,不過坐在里面真的是很舒服,何錚今日特意套上兩匹馬試車,這一路走來,竟然基本感覺不到顛簸。自收到劉家陪嫁的一套銅活字,何錚就一直想要跟劉牢之商議印書的事,只是他正值新婚,實在騰不出空來,心里懸著甚是難受。

  劉府這邊也對今日的宴會做了充足的準備。家族里面的在京口的各個長輩,像中書舍人劉憲、冠軍將軍劉洽、東安太守劉靖等有身份的都請到了,劉義之和劉和之兄弟因輩分小,和劉牢之等在末座相陪。

  何錚和劉道芬團團敬酒。因何錚主持何氏書社的修書,近來在京口的讀書人里名聲很盛,幾個長輩著實夸贊了他幾句。劉家現在雖然還沒有再出現劉王喬那樣的名士,家族的文化底蘊到底也不低。對于引導自己修書印書的內弟劉牢之,何錚是打心眼里感激。

  為了今日的回門宴,劉安特意關了宴喜樓一天,所有的廚子、侍者都到劉府支應。觥籌交錯之間間,主客其樂融融。

  何錚到底是抽了個空,在起身更衣的時候,找到了劉牢之。

  “人手不夠?”劉牢之笑道,“姐夫,思路要開闊啊!京口招不到人了,可以從外地招嘛!我就是在建康招了數百書傭,才撐起了一品匯書社!”

  “啪”,何錚猛地一拍額頭,“對呀,咱們都開始印書了,他們抄書的活計自然就少了,正好被我所用!”

  劉牢之笑道:“姐夫也別太樂觀!故土難離,這些書傭,畢竟也是讀書人,里面有不少人才,我可是花了大價錢才請到的呢!”

  何錚樂呵呵的:“只要能請到人,還怕賺不到錢嗎!”

  后院里,何氏拉著劉道芬的手問道:“你表哥待你還好嗎?”

  劉道芬笑道:“他待我很好!不過,他挺關心那套銅活字的,問了我好多,這是阿全做的,我哪里知道啊!”

  何氏笑道:“聽阿全說,他們家開著印書坊,雖然也做了些活字,卻多是硬木做成的,畢竟比不過我們的銅活字!”

  劉道芬笑道:“也只有阿全,才會做用錢做活字!”

  過了祭灶節,臘月二十四,劉牢之去到東府,來找劉和之商議學校和醫院的一些細務。

  因前些日子劉牢之跟劉和之提過的造船之事,劉和之仔細琢磨了,也咨詢過不少人,覺得甚為可行。南方陸路不便,以舟為馬,船的需求量是很大的,造船雖然投資大,銷路卻不愁。何況這兩年劉牢之經營甚為得當,劉和之也對他很有信心。

  書房里,兄弟兩人落了座。

  劉和之開門見山,說了這幾天關于造船的考慮。

  聽到劉和之愿意接手造船廠的差事,劉牢之也甚為高興,對他說道:“江南的造船工匠多的是,造船用的大木也不缺,現在要找的,無非就是適合建造船廠的地方和合適的合伙人而已。”

  “是啊。關于合伙人,你有什么想法?”劉和之問道。

  “合伙人嘛,好說,先在咱們彭城劉氏家族內部里面找,也是采用股份制,把所有人都通知到了,一百個錢不嫌少,一萬個錢不嫌多。然后就是咱們的親戚朋友們,也都要通知到了。合伙做這個事不是說我們的錢不夠,主要是為了讓更多的人參與進來,這樣力量更大些。”劉牢之笑道,“我給你透個底,咱們其實不缺這個錢,自己也能干。但是如果我們吃獨食,遇到困難的時候,也就沒有幫手了。”

  “此言甚是。”劉和之點頭道,“想不到大郎小小年紀,竟能思慮如此周全,不貪利息。”

  “怎么會不貪利息?我們開辦船廠就是為了要賺錢的。只不過咱們家實力太薄,官場上還勢力太小,經不起什么大的風浪啊。”劉牢之嘆口氣,道:“有多大鍋,下多少米,得量力而行啊!”

  劉和之看劉牢之一個半大小子老氣橫秋的樣子,甚覺好笑。

  劉牢之接著道:“船廠的選址,一定要選在河邊,方便我們運輸大木;最好是落差比較大的地方,這樣我們可以修建船塢,利用落差來進水和排水。”

  “船塢?”劉和之沒有聽懂。

  劉牢之解釋道:“船塢啊,就是造船用的塢式建筑物,灌水后可容船舶進出,排水后能在干底上修造船舶。比起在陸上建好了,用滾木推下去,可以省去不少的人工呢!”。

  劉和之一時沒聽懂,連忙追問,劉牢之又細細地說了。

  “船廠建起來之后,可以從學校的護衛里面調一些進駐,一來可以為船廠做工,二來也可以護衛船廠。”從壽春來的這三百多人擠在學校里,不倫不類的,容易引起非議,劉牢之也一直在想找地方安置他們。

  “這樣好。”劉和之贊成地道。這船廠將來是他要主事的,手里有了這些護衛的力量,能夠增強手里的實力,他豈有不愿之理。

  “趁著年節這段功夫,我多出去拜訪拜訪,看看能不能拉幾家合伙的。”劉和之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二哥,其實我今天來找你,主要是為了學校的事。”劉牢之說明來意了。

  “哦,學校有什么事?”劉和之有些心虛,學校不盈利,只是往外花錢,實在是沒什么油水,他也不愿花心思在里頭,只是按照劉牢之當初的設想,安排下人去做而已。

  劉牢之笑道:“是這樣,這段時間學校里的學生漸漸多了,我看每個班的學生各個年齡參差不齊,老師講的內容也五花八門,亂的很,這樣可不好。”

  “是這樣啊,我沒注意到這個事情,也不太懂,依你看怎么辦才好?”劉和之問道。

  “我是這樣想的,咱們編一個教學大綱,規定一下老師教學的內容和進度,同時這些孩子要按照年齡和學識重新分班,接受不一樣的教育,因材施教嘛。另外,咱們學校不能光教著識字,還要教地理、算術,還要教習武藝。另外,我還想讓一品匯的伙計們到學校里學習,不需要他們通經典,只要能認字就行。”

  “這個主意好是好,就怕學校里面的老師不會教啊。”劉和之道。

  “編制教材,老師按照教材慢慢研究,總能學會。”劉牢之對道。

  劉和之點了點頭:“也只好這樣了。”

  “對了那天我去的時候,門口連個看門的都沒有,就那么輕易進去了。學校里面可全是孩子,進去壞人不得了的。”劉牢之正色道,“所以學校門口必須建傳達室和保衛處。閑雜人等不得入內,學校里面的孩子也不能隨便出去。”

  “對,這樣好。大郎啊,哥哥最近要忙著籌建船廠,學校里的事,你多分擔下吧。”劉和之現在一心想著建船廠,學校的事實在提不起興趣。

  “好吧。我想任命劉衡作為學校監督,負責學校的運營。”劉牢之看劉和之沒什么興趣,本想跟他討論醫院的事情,也只好作罷。

  “好。劉衡是個能干的,我也覺得他行。”劉和之正想著把學校推出去,對此自無不可。

  離開東府,劉牢之覺得有一種深深地無力感。家族的凝聚力不足,他也沒什么辦法,只希望劉和之能在造船上有所成就。

  回到家里,劉牢之找來劉衡,跟他說了對他的任命,劉衡聽了喜不自勝。

  劉牢之說道:“這個監督,只是個臨時的差事,這段時間你先將就著。半年后如果干的好,就任你做個管事。”

  劉衡也不介意,施禮道:“謝小郎君提拔!”

  劉牢之擺擺手,示意不必多禮。又對他道:“學校畢竟事務不多,你現在的主要任務是全力籌辦醫院。你列在冊子上的這些醫者,都請到了沒有?”

  劉衡躬身道:“開醫館的醫生都通知到了,有些大戶人家自己供奉的醫者,可就不好請了。”

  “開醫館的請到了就行了,到時候咱們一起去會會他們。”劉牢之沉吟了一下,說道:“那些私人供奉的醫生,不經常在外行醫,說起來他們只是通醫術,算不得真正的醫匠,就先不管他們了。”

  劉衡點頭應是。

  劉牢之笑道:“趁這個時間,你也給我講講京口的醫館。”

  劉衡想了想,說道:“京口這個地方,本來人煙稀少,也沒什么正經醫生。孫權遷都于此的時候,聚集了一些人氣,慢慢開始有醫者授徒。本地的醫館,以孫氏、顧氏為主,他們代代行醫,算得上杏林世家,不過也談不上有多高的建樹,算不上名醫。其他醫者嘛,有游方來的,有從北方渡江而來的,勢單力薄,勉力糊口而已,這些人是不難對付的。”說罷,又把這些醫生的具體情況講了。

  他猶豫了一下,又道:“還有一些人,雖然不坐館行醫,卻也為人治病,就是天師道中的人物。”說到天師道,天師道在兩晉時影響頗深,從上層士族到普通民眾,都有很多信眾。劉牢之的名字之中有一個“之”字,也是因為家人信天師道的緣故。天師道并非統一的宗教,也分很多派別。宗教之中,依靠送醫藥博取信眾的多得是,天師道自然不能免俗,不過他們并不固定在一地行醫。京口這邊道教的領袖有出自范陽盧氏的盧悚。盧悚因曾僑居彭城,也被稱為彭城道人,因渡江較晚,仕進艱難,主要在民間依靠道術傳教,據說已有信眾三百余家。

  “這孫、顧兩家都聯系了嗎,他們是個什么態度?”

  沒有人喜歡新的勢力強勢加入自己的行業,京口流民眾多,不少武將和州郡屬吏都安家在此,能夠看得起病的人也不少,這些已經在當地頗有名氣的醫館是不愿意加入劉家醫館的。“這兩家沒有拒絕,也沒有說要來。”劉衡道。

  “先不管他們,這些醫生,愿意來的我們歡迎,不愿意的我們也不勉強。”收編他們不是為了增強醫院的實力,而是不愿斷了這些醫生的活路。這個時代醫生雖說是賤業,經濟上卻并不算差。

  相比于他們,天師道就比較麻煩了,他們有民眾基礎,上層士族也很推崇,雙方真正對峙起來,雖然自己不怕卻實在麻煩。

  劉牢之沉吟道:“天師道的人就先不管他了,留心點就行了。你對他們多了解了解,不要驚動他們,別讓他們覺得我們有敵意,能不起沖突就不起沖突。”

  沒有情報部門,很多事情無法決斷。但是現在還沒有能夠勝任情報工作的人手來處理這些事情,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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