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高家的打算
晚上，濱江茶樓里，劉牢之正在接待從京口來的高素。
寒喧過后，高素表明了來意。原來北伐失敗，高家經營良久的地盤丟了，還丟了不少兵馬，實力大損，眼下正在歷陽修正，北方的生意暫時要斷了。
劉牢之看著滿臉疲憊之色的高素，安慰道：“這個不要緊，北伐的事我也知道，全怪謝豫州草率退軍，實在是怪不得高將軍！”
高素搖了搖頭，有些泄氣：“哎，朝廷哪里管得了這些！大司馬上了奏章彈劾謝豫州，他已經被貶為庶人。現在朝廷追究失敗之責，家父也被降了一級。”
劉牢之安慰道：“戰場征伐，哪能夠一帆風順，高兄弟不必太在意。國家艱難，正是武人出力之際，不出一年，高將軍必能官復原職。”
高素苦笑道：“但愿如哥哥所說。——兄弟此來，是想進一批糖和白酒。”
劉牢之不解地看著高素道：“進糖？現在正是制糖的時節，倉庫里的紅糖應該足夠啊！莫非兄弟在錢財上有難處？”
高素苦笑道：“什么都瞞不過哥哥！家父這次損失太大，有些傷了元氣。萬幸的是，給哥哥準備的牛馬，已經在戰前運到了壽春農莊。否則，真就撐不下去了！”
劉牢之不解地看著高素，既然貿易上沒有大的損失，高家不應該拿不出錢來啊！
果然高素繼續說道：“經過這次大損失，家父痛定思痛，準備效仿哥哥，建立大農莊！因此還需要從哥哥這里買不少新式農具。如此一來，先前積攢的那些錢糧可就不夠看了，還望哥哥施以援手！”
劉牢之點了點頭，笑道：“高將軍是看得明白了。貨殖自然賺錢快，但風險卻極高；只有農為天下之本，吃穿用度，全靠于此啊！”
拿起茶杯小口啜了一口，劉牢之繼續道：“新式農具尤其是收割機，價格不菲。但是說起來，收割機的利潤可不高，最開始的時候，變速箱使用的齒輪是黃銅的，本身材料就昂貴，現在改成了精鋼，更結實耐用了，但是成本并沒有降下來。”
“所以建設初期如果錢糧不寬裕，可以少買一些，做農莊不要想著一蹴而就。不瞞你說，要不是有紅糖的生意撐著，我也建不起來這么多的農莊！”
高素拱手道：“哥哥的話自然是至理名言。然而我們之所以想建大農莊，就是因為有了哥哥的機械，可以用不多的人種很多的地！還望哥哥體諒我們的難處！”
劉牢之點了點頭：“好，創業之艱難，哥哥深有體會。既然兄弟開口了——”在心里默算了一會兒，他接著道：“這樣吧，所有的農具給你們打九折，可以付原價一半的價錢提貨，剩余的錢一年之后付清！”其實采用精鋼變速箱之后，材料成本節省了很多；至于人工成本，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劉牢之怕先前買收割機的人退貨，只好保持了原來的價錢。
高素激動地站了起來，拱手道：“哥哥如此眷顧，我們高家銘記在心！”
劉牢之忙道：“兄弟不要如此客氣！先前高將軍為我們聯絡諸將市馬牛，我們也得利不少，這就算是我們的報答吧！至于紅糖和白酒，也可以支付一半的貨款，剩余的下次提貨時付清！”
“如此多謝了。這樣我們就能周轉起來了！哎呀，光顧著說話，把禮物給忘了。”高素激動起來，有些語無倫次。他不好意思的揮了下手，侍從遞過來一個厚厚的包袱。鄭重地說道：
“聽說哥哥發大宏愿，免費刊印醫書，以使醫學能夠弘揚天下，兄弟特意將家里收藏的葛老神仙的著作奉上，希望哥哥能夠刊印出來。”
“葛老神仙的著作？那可是太貴重了！”劉牢之雙手恭恭敬敬地接過包袱，慢慢打開來，果見里面是兩部醫術：《肘后備急方》和《金匱藥方》。
高素口中的葛老神仙就是葛洪。葛洪字稚川，自號抱樸子，丹陽郡句容人，是東晉道教學者、著名煉丹家、醫藥學家，三國方士葛玄之侄孫，世稱小仙翁。他曾受封為關內侯，后隱居羅浮山煉丹，備受世人推崇。高家的高柔交游廣泛，想來是他早些年獲得的。
劉牢之滿心歡喜，興奮地對高素道：“不瞞兄弟，哥哥正在張羅著開辦一所醫學院，不但為人看病，也要培訓自己的醫護人員，這些醫書乃是急需的。如果兄弟遇到什么好的醫書珍本，千萬記得給哥哥抄錄一份。”
自劉牢之起印醫書《范東陽方》以來，牢之命一品會的兩位掌柜的收羅醫書，其中流傳比較廣的《黃帝內經》、《難經》、《神農本草經》都已經收集到了，反而當世的一些醫學著作不容易找到。此次能夠得到葛洪的醫書，劉牢之有些興奮莫名。
高素笑著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
高臺上正演著戲曲《天仙配》，高臺下各地來的富商看得津津有味，高素笑道：“大哥這茶樓越發紅火了！來蕪湖的這些商賈享受過之后，把這種小聽說建康城里，高巖也模仿大哥修建了茶樓，找了伶人唱曲，只不過學得不怎么像，勉強維持而已！”
劉牢之笑道：“我這茶樓里的泡茶手法，茶樓的客人都可以學習的，但是茶葉的制法卻是機密，外人等閑也得不到我的茶！還有這戲曲，那都是一字一句一曲仔細斟酌出來的，豈是輕易可以模仿的？”講到這里他突然醒悟，“你是說高巖，你們族長的那個混賬兒子？”
高素點了點頭，笑道：“是啊！怎么聽說你們在建康還起過沖突？”
劉牢之鄙夷地冷笑道：“那高巖不過是個紈绔子弟，無故招惹我，被我整治了一番。我沒有把他放在心上，想不到他不知好歹，卻天天惦記起我來了！”
高素笑道：“大哥心如霽月，自然不會跟這種小人一般見識。不過，我聽說他可是逢人便辱損大哥的名聲呢！”
劉牢之笑道：“不招人忌是庸才！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也結交不了什么有影響的人物，無非是些紈绔子弟和閑漢小販，不用放在心上！眼看這出戲就要唱完了，咱們下去看看今晚的拍賣會如何？”
高素笑道：“小弟自無不可！”說罷兩人起身，準備一起去拍賣會場。
每年的賣糖季節，各地富商匯集蕪湖，都是拍賣場最紅火的時候。現在除了劉家工坊里自制的寶貝，也有西域商人販運而來的異域寶貝，甚至也有販糖商賈想要出手的好東西，比起去年繁忙了不少！
湊巧了，剛剛出門，兩人就遇到了路遙一行人從雅間里出來。路遙忙帶著和女兒和徐氏姐妹一起上前行禮。
劉牢之笑道：“路東家好興致！這是要準備回府了嗎？”
路遙笑道：“小女她們要先回去，我還想著要逛逛拍賣會呢！最近這拍賣會上有不少好東西，值得好好看看！”
劉牢之笑著點了點頭，笑道：“是吧？我剛回來，也不知道具體詳情，也正要去看看呢，咱們一起走吧！”說罷，就要轉身而去。
路遙受寵若驚，忙跟了上去。
“郎君且慢！”一聲嬌呼從后面傳來，如黃鸝之鳴，讓劉牢之心醉。不用回頭看，就知道是徐家姊妹過來了。
劉牢之轉過了身子，笑道：“原來是徐家兩位小娘子！數月未見，風采如昔啊！這是——有什么事情問我？”
旁邊的路惠聽了，嘴角下撇，有些不屑之態。
徐氏姐妹與劉牢之行過了禮，徐玉嬋只是靦腆地一笑，妹妹徐玉娟卻笑道：“適才在雅間品茶，喝得是茶樓新推出的‘桂圓紅棗茶’，說是補血暖宮，確實是好滋味！不過其中用到一味調料，茶藝女說是白糖，這些日子奴家姐妹也了解過，卻是市面未見的。試著使用紅糖，味道卻差了很多！”
劉牢之笑道：“那是一品匯新推出的糖，還沒有上市。小娘子若是喜歡，我可以讓劉管事為你們準備一些！”
徐玉娟忙行禮道謝，告辭去了。路遙無奈地搖了搖頭，當先下去了。
高素小聲打趣道：“這么一對如花似玉的姐妹花，哥哥竟然放著不下手，著實讓人費解！”
劉牢之笑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哥哥又豈會沒有據而有之的心思？只是如此精靈般的美人，養之后院，只怕每日不得開心顏，怕不就困死了！”
高素搖了搖頭，不好再說，想起徐氏剛才提到的白糖：“哥哥，那個白糖卻是個什么物事？”
劉牢之笑道：“那也是我無意間想到，用紅糖精制出來的！比紅糖甜卻沒有紅糖的雜味，適合做各種點心的調料，不過成本過高，還不宜推廣！”
高素點了點頭，笑道：“哥哥不妨為我準備一些，我試著給你推廣推廣。大晉的有錢人，還真就不怕東西貴，只怕東西不夠好！”
劉牢之哈哈大笑：“這就是人說的‘只買貴的，不買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