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回禮

　　長干里毛宅，劉牢之的臨時住處，毛珍端坐在案后，細細地品著松果送過來的茶水。

　　那日劉牢之從會稽王府出來，就回到了長干里毛宅，七八天里一直閉門謝客，直到今日毛珍來訪。

　　毛珍面色復雜的看著劉牢之。他今日來這里是接到了會稽王司馬昱的差遣，來通報有關紅糖秘法的交易情況。那天的事他只是影影綽綽的聽說了一些，知道當日劉牢之走出會稽王府的時候，滿臉沮喪，無精打采的。后來聽說這兩天會稽王請了一位相面的先生到會稽王府，相看他的家眷，這才有了毛珍的今日之行。

　　“毛大哥一向事務繁忙，怎么今日有空前來看望小弟？”劉牢之笑吟吟地道。

　　毛珍聽劉牢之語氣頗有調侃之意，知道這些日子把他扔在這里不聞不問，已經讓這小子有些不滿了。他心道還不是因為你太招搖了，到會稽王府里去胡來，這種事誰能夠不避諱呢？

　　毛珍苦笑道：“兄弟沒有在京師待過，天子腳下，王公貴族無數，人人都謹言慎行，一個不小心就會惹禍上身！”

　　劉牢之笑了笑：“多謝毛大哥提點！以后我會注意的。毛大哥此來，可是有什么事情？”

　　毛珍笑道：“今日來此，一是為了探望兄弟；二是會稽王讓我通知兄弟，那天談得事情，一切照舊。只是不知道那紅糖秘法什么時候可以見授？”

　　劉牢之笑道：“只要少府把交換的金銀和地契送到蕪湖，紅糖秘法馬上就可以拿到。不過，最好是等到了制糖的季節，派人到我劉家的制糖工坊現場觀看！”

　　毛珍卻道：“現在市面上正缺糖，早點交換了，少府也好早制出來！”

　　劉牢之搖了搖頭，笑道：“毛大哥去過蕪湖多次，可知道這紅糖乃是用什么做出來的？”

　　毛珍笑道：“看你劉家莊園附近，有甜味的唯有大量種植的甘蔗，想必就是此物了？”

　　劉牢之笑道：“不錯，制紅糖需要甘蔗。那甘蔗現在可都還沒有成熟呢，少府即使拿到了紅糖秘法，又拿什么去制紅糖呢？”

　　毛珍點了點頭笑道：“原來如此，這么說來此事急不得！”

　　劉牢之笑道：“那也不然。即便是現在甘蔗成熟了，少府也難做出紅糖來。毛大哥何不稟明王爺，趁著甘蔗還沒有成熟，到江南各地把能夠找到的甘蔗控制在手里？少府想要自己種植甘蔗，怎么著也得明年之后的事了！”

　　毛珍笑道：“還是兄弟腦子好使！此事若是成行，等其他各家得到了紅糖秘法，只怕也已經沒有甘蔗可用了！要制紅糖便只能是明后年的事了！”

　　劉牢之點了點頭。

　　毛珍笑道：“劉兄弟能夠創下如此基業，實非僥幸！別說哥哥佩服，就連會稽王都對你稱贊不已！”

　　劉牢之笑了笑，沒有說話，暗道司馬昱不罵我就不錯了，怎么還會夸我？

　　毛珍見了，知道這小子只怕還是心存芥蒂，笑著說道：“你送給會稽王一輛四輪馬車，今天我把他的回禮給你帶過來了！”說著兩手拍了拍。

　　劉牢之頗覺詫異：以他的身份，司馬昱怎么可能給他回禮，只怕是另有目的吧？抬頭看時，只見門外走進來了兩名少女，十五六歲的年紀，膚如凝脂，眉目如畫，依稀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二女向二人分別行了禮，靜靜地站在那里。

　　劉牢之笑道：“這兩位美人眼熟的很，應該是在會稽王府見過的。”

　　毛珍笑道：“劉兄弟好記性，這兩位美人是會稽王府的歌姬，聽王爺說你是見過的。王爺聽說你在濱江茶樓頗請了些有名的藝人，表演的很有特色，特意送給你的。左邊的這位叫阿薔，擅長彈琴，右邊這位叫阿沅，擅長吹簫，都是從小經名師指點的，便是在王府之中，也算得上是個中翹楚了！”

　　劉牢之笑道：“尊者賜，不敢辭！”說著便讓松果把人帶了下去，先安置下去。

　　毛珍笑道：“兄弟好福氣，這兩位美人都是會稽王非常喜愛的歌姬，想不到王爺竟然舍得把她們會送給你！”

　　劉牢之嚴肅地對天拱手道：“王爺厚愛，小子定當銘記在心！”

　　毛珍滿意地點了點頭，笑道：“大多數的事情，這幾天都可以辦好。按你的要求，少府可以把款送到蕪湖去！”

　　劉牢之笑道：“好，這樣我就能盡快返回蕪湖了！”說道這里，他神秘的笑了笑，對毛珍道：“毛大哥，有一件事，我跟你透漏透漏。我的老師鄭先生有兩女，你都見過的。長女鄭華，有宜男之相！”

　　毛珍皺起眉頭，暗道這劉牢之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自己早都成親了，他提這個干什么！

　　劉牢之看毛珍的臉色，知道他沒有領會自己的意思，便笑道：“毛大哥，你只要把這句話帶給王爺就行了，本來那天在王府我就想當面告訴王爺的，只是后來發生了些意外，沒來得及細說就離府了！”

　　鄭家姐妹兩個，姐姐鄭華溫柔嫻靜，不愛多說話，她體態豐盈，身體康健，算然算不上絕色美人，也是端莊清秀，討人喜歡；妹妹鄭欣則是活潑好動的性子。劉牢之曾經找高人問過，鄭華確實有宜男之相，如果她能夠被司馬昱收納，對于雙方來說都會有好結果。司馬昱剛剛找人驗證過自己的在王府里說的那些話，相信現在他會對自己的話重視起來。

　　毛珍鄭重地點了點頭。

　　正事談完，劉牢之跟毛珍說起了剛才的兩個歌姬。司馬昱想在自己的身邊安插人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只是這兩個人的具體情況還是要搞清楚才行。

　　毛珍卻道：“劉兄弟，這兩個歌姬的身契就在她們自己身上，你可以妥善保管起來；至于她們的身世我也不清楚，也不能為了這個我專門去問王爺吧？”

　　劉牢之笑道：“那當然。毛大哥不用多心，我也就是隨口一問！”要說女奴現在自己的手上有很多，這兩個歌姬雖然漂亮卻也算不上是絕色。何況現在自己年紀還小，對女人并不怎么上心。只要保持警惕，不讓她們隨意接觸家里的秘密，這么兩個人也起不了很大的作用，所以劉牢之并不擔心。

　　毛珍辦完了事情，又隨便聊了兩句，便告辭回去了。

　　劉牢之叫過劉順之，吩咐道：“去告訴翁龢，讓他把招到的人召集起來，明日來這里把契約簽了！”

　　劉順之領命而去。

　　劉牢之心情舒暢，哼哼起了小曲。這些日子翁龢上躥下跳，又拉來了不少人，卻被擋在了門外。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好停下了招人的動作。現在警報解除，招攬人手這件事還要繼續呢！

　　看見松果端著茶水進來，劉牢之問道：“那兩位都安置好了？”

　　松果撅著嘴，悶悶不樂地道：“已經安置好了！”

　　劉牢之拿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這是誰惹咱們小松果生氣了？”

　　松果沒有說話，從懷里拿出了兩張紙，遞給了劉牢之。

　　劉牢之接過來一看，原來是兩個歌姬的身契。從身契上來看，這兩人是極小的時候被人販子賣入會稽王府的，應該與家人沒有什么瓜葛了。

　　劉牢之拉著松果的手道：“你是不喜歡她們嗎？不要緊，她們是樂師，等回蕪湖之后，她們會進駐濱江茶樓，等閑你們也見不著！”

　　松果嗔道：“我哪里不喜歡他們啦，就是看她們隨身帶的衣服用品不凡，有些羨慕罷了！”

　　劉牢之笑道：“她們出身王府，用度自然不凡。”一語未畢，突然想起，這兩個歌姬出身王府，只怕這些隨身之物，在劉牢之的府上就會有犯禁之嫌，看來要找個明白人問一下了！

　　松果看劉牢之突然不說話，臉色也變了，有些擔心，便問道：“郎君，可是有什么不妥當？”

　　劉牢之笑道：“沒什么，我突然想起件事來！松果，她們跟你一樣，都是從小被父母賣掉，遠離家人，孤苦伶丁的。你有時間多跟她們聊聊天，互相了解一下。有什么事情，及時的跟我說說！”

　　松果見他臉色鄭重，忙點頭應了。

　　劉牢之笑道：“反正現在也沒什么事，你帶我去見見她們！”

　　后院廂房，阿薔面色戚戚，對阿沅道：“姐姐，我有些害怕！”

　　阿沅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著安慰道：“妹妹且不要怕，王爺能請他相看家眷，說明他定不是一般人物，斷不會為難了我們！”

　　阿薔搖了搖頭：“我看他面色赤紫，年紀雖小，眉目間卻有一股戾氣，只怕不是好相與的！”

　　阿沅嘆了口氣：“我們這些人，命比紙薄，有什么辦法！我們已經離了王府，再也回不去了。就算是仍然在王府，我們也不過是吹拉彈唱，哄主人開心，哪里就是家了！我們本是卑賤之人，他還能拿我們怎么樣？”

　　一時間兩人都有些自怨自哀，滿心惆悵。忽然聽到外面腳步聲起，傳來了小丫頭松果的聲音：“兩位姐姐，郎君來看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