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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糟白酒

  要想在明年收獲大量的紅糖,光靠從農民的手里收購甘蔗和家里的佃客交租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劉牢之稟明了母親何氏,讓劉柱招募了一批流民作為莊客,和家里的佃客一起,在蕪湖灘涂一帶開墾荒地,圍湖造田。雖說秦漢以來,南方的土地漸漸得到了開發,但是相對于黃河流域,這里還是地廣人稀。土地不缺,但是要大規模地開發這些荒地,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單憑流民個別家庭是做不到的。北方僑姓士族南遷到會稽郡,也是靠占山護澤,開墾荒地在當地扎下根來的。

  這個時候蕪湖的流民不少,有從江北偷渡過來的,也有江南本地遭災的,甚至逃亡的兵戶和工匠也不少,劉柱陸陸續續地招攬了七八十戶人家,近四百口人。由劉家出資,在小山腳下夯土成墻,修建了不少茅草房子,用來安置這些流民。

  隔著不遠,在湖邊的小土山上,劉牢之讓劉柱安排人修建了一座別院,別院只有五間正房,三間廂房,坡下不遠處蓋著畜舍,養著剛買的十五頭牛,三匹馬,和剛抓入的五十多頭小豬崽;畜舍里打了一口井,安上了手壓機井,每天沖洗畜舍的臟水通過陶管流入化糞池。

  大家都不能理解為什么要這么麻煩。自來養牲畜,能夠及時把糞便和尿液堆到外面就已經是難得的勤勞了,何必費這么多的周章。劉牢之不得已跟眾人解釋道,此舉不但可以保證畜舍的衛生,是牲畜少生疾病,這些糞便和尿液在化糞池里充分發酵之后,肥力更足,說得眾人云里霧里、將信將疑,不過這段時間劉牢之的很多想法的出人意料,當家的主母又支持,便只好照辦了。

  別院周圍開辟了一些梯田,種了兩畝從蜀地和荊州傳過來的茶樹種子,又栽植了兩畝葡萄,另外挑了一些零散的地,準備開春的時候種上蓖麻。

  蓖麻原產自非洲,亞洲的印度引種較早。隨著佛教向中國的傳播,這種植物也漸漸在中國流傳開來。不過此時中國人還不了解蓖麻。蓖麻可以榨油,蓖麻油是高級潤滑油;蓖麻的葉和果實有毒,可以做農藥;蓖麻毒素易損傷肝、腎等實質器官,發生出血、變性、壞死病變。并能凝集和溶解紅細胞,抑制麻痹心血管和呼吸中樞。蓖麻毒素直到二十一世紀也是無解的,乃是“居家旅行,殺人滅口”的必備良藥,還有恐怖分子用來進行刺殺活動。當然,蓖麻還有廣泛的藥用價值。

  在青弋江邊修了一所工坊,劉家從官方場務留下的兩個鐵匠和三個木匠及家屬,還有從流民中招募的兩家鐵匠,三家泥瓦匠,暫時住在工坊這邊。工坊里的眾匠人忙著打造農具,泥瓦匠則帶著學徒忙著修建別業。

  丘陵山地墾荒,按照經驗做成梯田,圍湖造田因地勢低洼,劉牢之擔心雨季排澇不好,所以準備采用果基魚塘的操作模式,用挖池塘的土抬高地面,靠近池塘的農田,向池塘傾斜,便于排水,四周種上甘蔗和桑樹,甘蔗葉子和蠶沙用于池塘養魚,塘泥作為肥料,滋養莊稼。池塘互相連接,可以調節水量,也可以通小船運輸糧食。池塘長四十一丈,寬二十五丈,坡寬二十五丈,合占地七十畝,水塘十畝。這種新型的種植模式,相對于傳統的開發方式,工程量巨大,耗費頗多,就連劉柱也不能理解,還是牢之搬出了何氏,才硬推行下去的。

  十一月十三,劉府別院,廂房。

  這里的布置與城里劉牢之的小院差不多,不同的是,這里裝的是火炕。炕是用泥坯壘就的;用黃泥和著草,用木棍做支撐,放在模里抹平壓實做成土坯,晾干之后即可使用。這種土坯用火烘過之后,非常結實,關鍵是可以把做飯的熱量用來取暖,要知道這個時候,江南的冬天也是會下雪的,非常寒冷。

  在過道的兩邊用磚壘成灶臺,每個灶臺上放置著兩口鍋,一口八人大鍋,火道與炕相連,;一口六人鍋,煙道直接排向煙囪,夏天的時候使用。這些大鍋是用鐵鑄造成的,比起先前鍛打出來的鍋,要偏厚一些。

  此時,劉牢之正在端詳著劉柱安排人剛送來的甑。甑是木制的,像個大圓澡盆,里面可以分層放上篦子,可以用來蒸饅頭,最上面的一個篦子有點特殊,篦子是整塊木板,木板上鉆孔,穿著竹管,蒸汽可以透過竹管上來,凝結成的水卻不會掉到下面,凝結的水會通過集水盤,順著伸出的銅管流到外面,相當于現代化工廠精餾塔的塔盤了。這是劉牢之設計,令木匠專門做的,準備用來制糟白酒。

  今天要制糟白酒,為了保密,劉牢之特意把泥瓦匠安排去修畜舍了,門口也安排了侍從站崗,不許生人靠近。

  兩口大鍋里裝滿了水,把甑卡在鍋沿上,劉牢之安排著把外面車上的酒糟一桶一桶抬進屋來。自從修建了畜舍,劉家酒樓里的黃酒酒糟和廚余就拉到別業來喂豬。劉牢之在這里蒸酒,別人也不可能知道酒是從酒糟里蒸出來的。

  劉牢之安排這孫乾和劉延之兩人往甑里裝酒糟,兩人一個在下面往上遞,一個往甑里面鋪裝。

  按照牢之的吩咐,孫乾在甑底下先鋪上了一層干凈的稻殼,再慢慢地往上撒酒糟。

  “裝酒糟的時候,一定要松緊適度。太緊了不利于水汽往上走,蒸不出好酒!”劉牢之囑咐道。

  那邊孫乾忙點頭道:“小郎君,這個你說過了,小的已經記住了!”

  等孫乾在甑里面鋪滿了酒糟,便蓋上了蓋子。這個蓋子也是銅制的,像個銅盆,盆里加滿了涼水,蒸酒的時候,需要不時的更換里面的水,控制盆里面水的溫度。這個銅盤主要是用來冷凝酒氣的,酒冷凝下來之后,順著塔盤,經由伸出的銅管,流到外面來。

  劉延之問道:“小郎君,這樣真能做出酒來?”一旁剛下來的孫乾也滿臉疑問地看著牢之。

  劉牢之笑道:“如何不能!釀酒的時候,都需要煎酒的,這個你知道嗎?”

  劉延之點頭道:“小的的從父便在咱們家的酒樓里釀酒,小的是見到過如何蒸酒的。”

  劉牢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煎酒的時候可以蒸出酒汗,這個當然也能蒸出酒來!酒糟里含有的酒雖然不多,也還有一成多。放心吧,一會兒你就看到了。”

  這個時候灶下開始燒火,慢慢地水熱了,酒香四溢,又過了好一會兒,果然從銅管里淅淅瀝瀝的開始流出酒來。

  孫乾拍手笑道:“果然有酒出來了!”

  劉牢之讓孫乾用貼著“酒頭”字的壇子接著,慢慢接了一小半壇子,酒開始慢慢增多了,劉牢之又讓人換了貼著“中酒”字的壇子,繼續接著,等酒流的慢慢變少,又換了貼著“尾酒”字的壇子,直到再沒有酒流出,停了火,把酒糟取出裝桶,重新把新的酒糟裝滿甑,繼續蒸,直到把酒糟全部蒸完,整整制得兩大壇糟白酒,大約有一斛酒。牢之吩咐封好壇口,埋進背陰的地里面。

  劉延之又問道:“小郎君,為什么要分三個壇子接酒?”

  劉牢之解釋道:“蒸酒需要掐頭去尾,這是因為一開始蒸出來的酒頭主要是輕組分,人喝了對身體不好,最后出來的是重組分,人喝了會頭暈惡心。只有中間的才是好的酒。你們千萬記住,不要搞錯了。”

  “輕組分?”劉延之摸了摸腦袋,望著牢之,他聽不懂了。

  劉牢之笑道:“這個問題比較復雜,以后你會慢慢知道的。”

  旁邊的孫乾問道:“郎君,這些酒頭酒尾要怎么處理?”

  “酒頭接滿壇子以后下次倒進鍋里一起蒸,重新接過的單獨放著。酒尾就單獨放著,別有用處。”

  劉延之問道:“小郎君,這酒叫什么名字?”

  “此酒濃冽,與時下各家的酒都不同,正適合武士飲用,”劉牢之沉吟道,“就叫‘將軍令’吧。”

  劉府的墾荒運動進行的如火如荼,按照劉牢之的要求,劉柱對墾荒人員進行了編隊,十人一組,五組一隊,從流民之中選出了七位表現好的人做了隊長。墾荒人員的飯菜和工具都由劉府提供,由隊長統一收發。按照此時的慣例,部曲為主家做工是義務,根本沒有報酬的,流民更是給飯吃就可以。但是為了鼓勵這些人,劉牢之還是按照人頭額外為每個人都配發了糧食。

  流民們墾荒熱情高漲,加上這些新制的工具不但結實,用起來還非常的勝利,幾個月下來成果斐然,一共開出梯田兩百畝,旱田六百畝,水田一千二百畝,果基魚塘十個,田地之間的主要道路也都修好了。眼看年關將至,劉牢之便讓劉柱停止了墾荒,改為平整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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