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交城血戰

　　滿達海硬不硬不知道，不過祖澤洪是真的慘。

　　六千精騎出動，一波遭遇戰就折損過半，只剩下人困馬乏的三千人孤守祁縣，眼看著張計將退路給攔截了，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而張計的騎兵也同樣沒有攻城武器，所以只能將之圍困住，并派人馬回汾陽調集兵力和火炮，暫時也是沒有心思攻打對方。

　　不過死亡的壓迫仍然威脅著祖澤洪的三千殘部。

　　“少將軍，這樣下去只能坐以待縛，不如讓末將帶人突圍出去，和滿郡王求援吧。”

　　正在指揮部下將傷馬殺掉準備充饑的祖澤洪聞言抬起了頭，看著這員部將，思索了半響后露出了冷笑：

　　“找滿郡王未必管用，不過這樣下去確實不是辦法，這樣吧，派兩隊人沖出去，一隊去找滿貝勒，一隊人去找我叔叔。”

　　“喳。”

　　部將應了一聲，召集人手。

　　一刻鐘后。

　　唏律律......

　　戰馬發出嘶鳴，北城和城門短暫的開了一會兒，一百多精騎抓住新民軍包圍圈的一個空檔朝著北邊突圍而去。

　　“截住他們！”

　　一員負責這個方向的連長連忙呼喊，將部下聚集在一起，試圖阻攔這隊精騎的去路。

　　不過雙方距離太近，而兵力相對分散，在一陣短暫的廝殺后，綠營騎兵落下了四十多具尸體后，突圍出去數十騎。

　　“師座，我們要派人追擊嗎？”

　　正在城外歇息的張計也目睹了這一下突圍，身邊的參謀上前詢問道。

　　張計搖了搖頭：“放他們走，汾陽有官道，如果他們也同時調兵的話，我們的援軍一定趕來的比他們快，用不著慌。”

　　“看緊了城中的人，切不可再放跑他們了......。”

　　“諾。”

　　交城。

　　三萬求活軍士卒交接完五萬石糧食后，飽食一日，次日，交城城門大開，三萬步卒緩緩從交城開拔。

　　前方一里處，就是五千多滿人精騎，他們都是真滿人，每人皆批重甲，早早的就騎在馬上等候求活軍出城了。

　　“回家！”

　　陶信高舉長刀，在三軍前振奮士氣，瘦弱而充滿了希翼的三萬求活軍士卒同樣爆發出驚人的吼聲：

　　“回家！”“回家！！”

　　站在交城上目送求活軍離開的楊忠虎等人受其感染，紛紛握緊了手中的長矛，一個楊忠虎從浙江就一直跟隨他的老部下見此情景，也忍不住開口道：

　　“楊團長，我們也去幫他們吧。”

　　楊忠虎遺憾的搖了搖頭，目光看向自己的老伙計，見對方不解，語氣沉重道：“求活軍的士氣太旺，凝聚力太強了，若是這一遭毫發不損帶著糧食回到太原的話，那陶信的威望恐怕會更高，那樣一來，新民軍就不好吞并他們了，雖然大帥為人仁義愛民，但我們這些做屬下的，得多為大帥考慮考慮啊......。”

　　趙毅原本的想法是只要有人打韃子，那大家就是好朋友，只是借點糧食，自然是無傷大雅的小事，但他忽略了督軍院的意見。

　　督軍院都是一群希望趙毅坐大的軍頭，無論趙毅自己是怎么想的，求功求地若渴的將士們，自然而然都得推著他走上高位，他們不怕趙毅不想干大事，反而生怕趙毅野心還不夠大，心腸還不夠硬。

　　楊忠虎此舉，自然是在押糧前就得到了督軍院的示意，送糧食是趙毅的意思，這不能違背，但如果遇到某些突發的事件，還是得以新民軍的利益為優先。

　　同樣是既得利益集團的一份子，楊忠虎即使個人再想幫，那也拗不過督軍院的規則，只能選擇袖手旁觀了，哪怕后面會遭到趙毅的處分。

　　底下人的算盤趙毅不知道，不過即使他知道了，恐怕也會默認的，因為督軍院此舉，也是在趙毅的條條框框之下的小動作，是為他趙某人背的黑鍋，自然不會有什么意見。

　　求活軍戰士們緊緊的圍在一起，四周都是森森長槍，還有巨大的木盾在遮擋，就仿佛一只巨大的玄武，緩慢而堅定的朝著回家的路移動。

　　滿達海冷漠的注視著求活軍將士，身邊的滿人騎士同樣靜靜的圍觀這一幕。

　　“各牛錄尾銜，伺機游射，重騎兵跟隨本郡王，等候命令沖擊對方中軍。”

　　“喳！”

　　滿人的小旗飛快的在軍陣中穿梭，將滿達海的意思傳遍給每一名騎士，在求活軍開拔出城一里后，五千多滿人精騎動了。

　　他們裂開十支人馬，最大的兩千重騎亦步亦趨的跟在求活軍身后，等待沖鋒，剩下的人馬則遍布四方，將三萬緩慢移動的求活軍軍士團團圍住，控制著戰馬朝著這只嚴整的“大烏龜”游曳，善于騎射的滿洲騎兵時不時拿出硬弓，朝著求活軍疏散的地方射箭。

　　嗤！嗤！嗤！

　　這是箭矢入肉的聲音。

　　即使求活軍士卒有大盾遮擋，但他們人數太多了，目標過于巨大，而且移動的過程并不算十分嚴整，還是有不少空檔會在行軍的過程中露出來，以至于時不時有求活軍的士卒中箭倒地。

　　一聲聲箭矢入肉，就伴隨著悶哼和哀嚎。

　　一個人在這種大規模的戰爭中實在太渺小了，三萬人組成的“大烏龜”的行動并不會因為個別士卒的受傷而停止，因為那樣會招來更多的傷害，所以他們依舊在朝著前方移動。

　　而被傷到要害部位的士卒也不愿拖累他人，默契的將身上值錢的鐵器交給戰友后，便利落的將自己的脖子抹了，下不去手的，則垂淚請求身邊的人給個痛快。

　　鮮血隨著求活軍士卒的死亡而蔓延，而韃子乘著騎兵，如嗜血的鯊群般不斷從求活軍身上咬下肉來。

　　整個占地三個標準足球場大小的“大烏龜”，只有中間押送糧食的部分是最安全的，求活軍將這里保護的很好，連一根箭矢都傷不到這里，所有騾馬的耳朵和眼睛都蒙上厚布，防止遇到地方炸藥等伏擊而受驚。

　　命都不要，就為了一口吃食。

　　也不知是世道可悲，還是人命不值錢。

　　人馬卷起煙塵，龐大的雙方隊伍就在這樣壓抑而緊湊的朝著太原城的方向移動著。

　　大部隊行徑十里后，陶信見最外層的槍盾兵已經顯露出疲態，于是下達命令道：

　　“各部換防。”

　　令旗搖曳，居于內圈的求活軍士卒頂到外圈，將大盾和長槍接過手來，一些戰爭嗅覺靈敏的韃子將領，立刻下達了沖陣的命令。

　　見韃子沖來，求活軍士卒目露堅毅之色，一些悍卒對著韃子用力拍打簡陋的武器，獰聲道：

　　“都頂住了，沒糧食我們都是死人，能殺一個就賺一個。”

　　身披甲胄的韃子騎兵沖進陣來，和往常交戰一般，很順利就犁出一條血路，但并沒有嚇退任何一個求活軍士卒，他們衣衫襤褸，瞪著通紅的眼睛，前仆后繼的朝著馬匹攻擊，癲狂些的，甚至整個人朝馬匹上撞，無數只沾滿污垢的手密密麻麻的朝著馬上的韃子拖曳，將他們拽下馬來，只要有韃子落馬，立時就被人群淹沒，待人群散去，只剩下一坨坨不成人形的尸體，連甲胄都被拔了個干凈。

　　見求活軍士卒兇悍至此，即使雙方的戰損達到了一比五，依舊讓韃子有心驚肉跳的感覺，幾番沖殺后，“大烏龜”依舊穩如磐石，占不到太多便宜，便不敢再魯莽沖陣。

　　“祖澤洪在太谷，速速去把他調來，等明日午時這些漢狗就到清源了，必須得在清源截住他們。”見真滿人死傷慘重，滿達海有些心疼，連忙讓人去找祖澤洪，希望用綠營兵的人命去填這個窟窿。

　　“喳。”

　　幾名小旗應了一聲，策馬離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