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平地起驚雷(中)
激烈的戰斗從上午打到了中午，新民軍戰士們傷亡已經高達兩千多人，其中三分之一是新民軍戰士，三分之二是羅漢三這邊的降軍，因為新民軍有板甲防護，反而傷亡更小些。
新民軍傷亡慘重，祖大壽這邊也好不到哪去，在大規模的戰斗中，人命是最不值錢的，城頭血流漂杵，城下尸堆如山，綠營兵馬激戰幾刻鐘，馬上就要替換人手，不然打久了，就不知道什么時候崩了。
從上午開始，新民軍密集的攻城戰就沒停過，一波人接著一波人搶上城頭，幾萬人輪番打了個遍，到現在都還是龍精虎猛的，應對這樣的攻城戰，祖大壽的綠營兵在一個上午中也死傷了三千多人，其中有不少是當場戰死的，一些傷兵拖著沒有腦袋或者缺了耳朵的尸體回來，給了其余綠營兵造成了極大的士氣打擊。
且由于之前自己曾經下令屠城，導致滾石和檑木都不夠用，幾乎將整個沁源縣城的民屋都拆掉了過半，才收集到了足夠的材料，而且還要抽調人力進行運輸，若不是趙毅強攻一門，祖大壽面臨的壓力將更大，饒是如此，他的情況也不容樂觀，跟在周圍的裨將隨著支援越來越少了，祖大壽不知道能堅守到何時，已經做出最壞的打算，隨時準備棄城逃走了。
當然了，這種主帥的小算盤，是不能給下屬知曉的，否則動搖了軍心，能不能撐到撤退都不知道。
“來人，拿筆紙來！”
祖大壽有心給多爾袞提醒趙毅這邊人馬的難纏，并推卸失城之責，于是寫了一份折子拉多鐸一起背鍋：
“奴才祖大壽泣血奏拜王爺，......，有賊姓趙名毅者，乃順賊余孽，今率眾十余萬叩城，其為人多狡詐兇殘，且暴虐無端，又曾以卑劣之計令豫王折戟平陽府，端不可小覷之......，今奴才率軍據守沁源，為大清之安危、為社稷之穩妥計，奴才必當以死抗賊，斷其臂膀，戰至最后一兵一卒，以報效王爺知遇之恩，請切勿以奴才賤命為念，壽之絕筆。”
面色陰沉的祖大壽吹干了墨跡，將之小心包好，又從軍中組織出數十騎心腹家丁，讓其護送這封折子趕往京城。
料想以這封言真意切的折子被多爾袞看了，一定會感激涕零，到時候自己血戰之下，被親兵強行敲暈突圍，對比倉皇回京的多鐸，也不失自己忠肝義膽的名聲。
“賊兵強攻半日，看來也將要退兵了，讓人準備好收尸，抓緊時間鞏固城防，切莫大意了。”
祖大壽抬頭看了看天氣，晴空萬里，頓時嘆息了一聲，料想下午又是一場血戰，心情十分郁結。
嗚！！
鳴金收兵的號聲在趙毅的中軍傳來，看著綠營兵馬依舊源源不斷的朝著城頭涌上來，戰況已經成了僵局，不是立刻就能打下來的，趙毅索性命人吹響了收兵的號角。
新民軍們且戰且退的退回城墻邊上，而綠營的守軍見對方收兵了，也不想追，因為新民軍們兇悍的攻勢給他們極大的壓迫感，所以都不想當出頭鳥，以免面前白白自家的送了性命。
于是，新民軍的戰士們就在對方的目送下，從容的將戰死的同袍重新背下城去，而守城的綠營兵馬也默默的收拾己方的尸體，沖刷城頭，并派人運輸滾石和檑木，為下一次的防守做準備。
羅漢三在人手最多的時候聚攏了百十多個部下，經過一上午的激戰后，此時只剩下二十多個了，不過收獲倒是豐厚，一個死人身上拔下來的袍子里，裝著半鏈嗒的左耳，粗粗一數不下百個，這里面既有綠營兵馬的，也有自己身邊死掉的人的，新民軍的他不敢割，不過自己這些戰死的弟兄，能利用一下就利用一下吧，反正也沒人收尸，看不出來的。
他懷中還抱著幾個剃了發的頭顱，美滋滋的跟著前面的那個連長下城了。
按照那個譚團長手下二營三連的新民軍說，三顆腦袋就可以歸籍了，自己這些弟兄勻一勻還能剩不少，也不知道能不能換個官做。
趙毅看著退回來的新民軍戰士，露出一絲復雜的目光，但是他也知道，慈不掌兵，若是眼下這些傷亡都無法承受的話，那何談更加激烈的戰斗，自己輸不起，一旦輸了，歷史很可能回歸到原來的軌道上，那樣的傷痛，更讓他無法接受，二者取其輕，趙毅只有不斷讓新民軍壯大起來，才能有資本在這個亂世中力挽狂瀾，為此，沒有什么是不能犧牲的，即便是他自己。
“炸藥都埋好了嗎？”他詢問身邊的薛青。
“都安排好了，清軍根本沒看出來。”
趙毅點了點頭：“傳令下去，讓大家休整一下，燒點水，吃點炒面，記得不要吃撐了，等會兒還有大仗要打，再吩咐連級以上的軍官來中軍議事。”
“諾。”
在中軍臨時搭建的營地中，看著數百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趙毅開始下發命令：
“半個時辰后，再發起進攻，讓各級部隊都做好準備，記住，這一次，是總進攻，不留人手全部壓上，要一鼓作氣拿下沁源！”
“張計。”
“在。”
“你帶領騎兵繞過沁源在沁水附近等候，若是祖大壽潰兵沖出，立刻伏殺。”
“諾。”
“其余人若是沒有什么疑問就按計劃下去準備吧。”
“諾。”
隨著數百名各級將領從趙毅的中軍離開，周圍一下冷清了不少，趙毅伸了個懶腰，見身邊還有兩個人沒走，看過去，發現是劉恩和林涉。
劉恩今日表現堪稱出色，其實他在誘敵出城后便算完成了任務，但他處決了岳讬后，還是帶人親自攻城，廝殺了一上午，斬首數量不下二十個，稱得上彪悍非常，林涉則沉穩一些，趙毅看他的性子有點像劉雄，風格比較穩健。
見二人面露躊躇之色，便問道：“你們還有什么疑問嗎？”
劉恩抱拳道：“末將和林涉團長的部下都沒有炒面，這番出城帶的是干米，若是此時埋鍋造飯，恐怕趕不上戰機，兒郎們又廝殺了一上午，已經是腹中空空，所以末將有點犯難。”
趙毅聞言恍然，拍了下自己的腦袋，笑道：“看我這記性，竟然把這茬給忘了，還好你提醒得早，不然弟兄們該罵娘了。”
“不敢。”二人抱拳。
趙毅笑道：“有什么不敢的，都是一個鍋里吃飯的同志，我犯錯了，也該批評，你們找劉雄讓人勻點出來給你們，先簡單填填肚子，城里的祖大壽正給我們備好吃的呢！”
“諾。”二人應聲退下。
‘同志’？
是指志同道合的袍澤嗎？
大帥年紀不大，脾氣卻沒年輕人的驕橫，反而十分平易近人，劉恩林涉二人相互看去，都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