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一。
潞王親自指揮大軍攻打了兩天,見實在沒有什么成效,反而損失了上萬士卒,索性將指揮權全權交給周明碩。
雙方的人馬,以城頭為陣地,展開了爭奪戰,雙方各自每天都有上千人的傷亡出現。
一開始明軍和劉芳亮部的戰損比為一比三,但后面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扳到了現在的一比一。
劉芳亮部的士卒,尤其是大量的青壯在戰爭中汲取養分,在極短的時間內就飛速的成長著。
但是雙方過重的傷亡都無時無刻不在考驗士卒們的心理承受能力和戰斗意志,這幾天下來都到了強弩之末了。
“夫君!”劉恩的妻子鄧氏見臂膀中箭的劉恩趕緊將他攙扶過來,她這幾日都帶著一群民婦和郎中在傷兵營中安頓傷兵,見到自己丈夫負傷來了,上前小心翼翼的拆開鎧甲,好在這身鎧甲還算堅固,箭矢只是沒入了半個箭頭,鄧氏將箭頭取出,涂上草藥,滿臉擔憂的神色。
“無妨,倒是些皮肉傷,你倒辛苦了,這幾天都沒合過眼。”
鄧氏哀怨的白了劉恩一眼,囑咐道:
“你們男人們打打殺殺的事情,我們婦道人家不知道也幫不上忙,你自己可得緊著身子,萬一你要是不在,我也不活了!”
“嘁,別盡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劉恩見包好了傷口,輕吻了一下鄧氏的額頭,拿著刀又匆匆出營了......
與明軍和劉芳亮慘烈的戰斗相反,趙毅和駐守西門的劉芳亮部卻異常的安靜。
趙毅這幾日沒事就帶著人四處溜達,一會兒考察身后的姑射山,一會兒看看汾河和附近的地形,把地圖重新校正,還和手下的將領們進行兵推,以雙方攻城的戰斗情況,進行戰斗總結和改良,不斷的模擬敵我雙方的戰況,來分析二者的優劣,幾乎就和旁聽戰爭的觀察團一樣。
手下沒有一兵一卒的損失,數十名營級以上的軍官和教委們卻做了好幾框的戰斗筆記。
其中張計的表現較為突出,不負趙毅的夸耀,果然只有天生不會打仗的新兵,沒有學不會戰爭的將軍,在幾次兵推中,都和劉雄打的有聲有色。
同時和守城方的劉芳亮部下林涉打下了良好的基礎,頗有二戰時期,法徳對線的精髓,趙毅找人敲敲鑼放幾箭,林涉則找人扔幾塊石頭到護城河聽聽響,而且新民軍們擁有豐富的捕魚經驗,在汾水邊上弄了不少魚獲,還趁著夜色用吊籃和林涉交換城中的蔬菜。
又打了兩日,許威和陳卓帶領的人馬也到了蒲縣,趙毅調了一個營裝備止戈式步槍的精銳過來外,其余人就讓他們就地休整,整裝待命。
坐鎮平陽府城中樞的劉芳亮對趙毅的部隊頗為好奇,一邊喝著鮮濃的魚湯一邊問道:
“西門的人馬可是俘虜了我那逆子的人?”
“正是,他們的首領似乎是一個叫做趙毅的年輕人,末將看了幾日,他們既沒有造攻城器械也沒有發動攻擊,完全沒有和我們為敵的意思,而且......,而且他們在汾河上游捕魚和末將交換一些城中的蔬菜,末將見弟兄們嘴饞,這幾日也換了不少。”
“嗯,我知道了,防衛不可松懈,也不要輕易和對方起沖突。”劉芳亮砸了咂嘴,露出沉思的表情,揮了揮手,讓林涉退下。
“諾。”
潞王方面,大軍攻打了這幾天,幾乎每次進攻都能搶上城頭,不過在一番廝殺后,又被趕下來,就這樣反反復復,明軍的士氣已經沒有一開始那么旺盛了,而對方雖然也疲倦,但是源源不斷的生力軍讓人感覺好像永遠殺不完一樣,看眼著這仗不知要打到什么時候,潞王心中開始有點焦急,不斷的催促周明碩加快進攻的步伐。
張世杰的營地,有幾人渾身是血騎著快馬從東北方向來的騎兵闖入了營帳中。
“伯爺不好了!遼州丟了!”這幾名心腹家丁見到張世杰就是痛聲嚎哭道。
“什么!”張世杰悚然一驚,立刻站起來喝問:“遼州發生了什么,快和我講一遍。”
家丁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當張世杰聽到自己的家屬都被祖大壽賞給綠營兵玩樂后,頓時癱倒在椅子上。
“完了。”張世杰無神的喃喃著。
“伯爺,你要振作起來啊!”左右心腹急呼,他們和張世杰一樣,想著自己在遼州的家屬也糟了不幸,一個個都雙眼斥候的望著張世杰,希望他能帶著大家立即領兵回去救援。
“振作?”張世杰慘笑:“三萬精兵都沒能守住遼州,我們這些人又能做什么?”
“我們還有潞王的幾萬大軍,讓潞王和我們一起打回去!”
屬下提醒了張世杰,他想到潞王還帶著主力在身邊,而祖大壽在打完遼州后可以動用的兵力已經達到了至少七萬人,完全可能威脅下方的潞安府,張世杰驚懼之下又生出了力氣,連忙道:
“帶我去王爺的營區。”
......
潞王聽張世杰說遼州丟了,而祖大壽隨時可能帶著七八萬大軍南侵潞安府的時候,沒比張世杰好到哪去,在黃道宗和倪元璐的勸諫下立刻召集了周明碩等將領,迅速下達了命令:
“立刻傳令鳴金,大軍火速拔營回潞安府。”
周明碩等將領聽著命令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隨著戰況的焦灼,久經訓練的明軍在適應了戰爭的節奏后,已經漸漸的取到了優勢,相信再過幾天的時間就能打下平陽府了,這個時候撤兵才是真正的前功盡棄。
“王爺為何此時退兵?”周明碩問道。
“遼州丟了,祖大壽來了!”朱常淓無奈道。
眾多明軍將領面面相覷,隨后將目光聚集在周明碩身上,周明碩硬著頭皮上前道:“王爺,末將有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快講。”
“潞安府西北方向多水路,還有五瓚山和三岐山為天然的阻隔,騎兵和攻城的輜重運輸相當不便,且襄恒和黎城二城有姜恒和三萬精兵駐守,工事齊全,祖大壽即使十萬人來攻,也輕易打不下來的,況且此番揮師路途遙遠,若是襄黎二城守不住,等大軍回援也早丟了,所以我認為殿下應該全力攻打平陽府,再挾大勝之威回軍救援,不然豈不是白白耗費了將士們性命。”
朱常淓此時是心急如焚啊,他好不容易在山西站穩了腳,而且潞王府人口占據了山西全境的一半,足足有百萬人口,這是他的根基,輕易不能丟的,他賭不起也不愿意賭,哪有心思去聽周明碩的分析,見對方似乎忤逆自己,于是語氣極為不耐道:
“周將軍既然如此英明,要不你來坐坐本王的位置?”
“末將不敢,請王爺責罰!”周明碩和一干將領紛紛單膝跪地請罪道。
“那還愣著干什么,速速撤兵!”
“諾。”
鐺鐺鐺......
鳴金聲響起,好不容易在城頭站穩的明軍將士們匆匆抹了抹自己臉上的人血后又順著云梯爬下去,回到營中稍稍整頓,然后攻城一上午的大軍連飯都顧不上吃,就起寨拔營。
這番操作把趙毅眼睛都雷下來了。
莫非潞安府的老巢真的出了問題了?
坐鎮城池中樞的劉芳亮聽到侄子劉恩的匯報露出了一絲微笑。
“伯父,要不要侄兒派兵咬住他們?”
劉芳亮聞言搖了搖頭道:“這樣干有什么好處?亂世中兵力是最寶貴的,浪費自家士卒的性命去給他人拼功勛不值當,全軍犒軍一晚,酒肉管夠,把見過血的青壯都編進來,再派其它民夫清掃戰場,然后留心看看西門那邊的動靜。”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