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太原之戰(下)

　　收到消息的多鐸大驚失色，他本以為李自成會逃往四川，沒想到他的選擇竟然是南下！

　　“追！”

　　5萬騎兵如餓狼一般狠狠撲向了李自成殘部。

　　太原城內，幾十萬婦孺和眷屬和綠營兵交織在一起。

　　殺紅眼的綠營兵竟然比韃子還兇惡，人人都在享受這場殺戮盛宴，毫不猶豫的對著自己的同胞們舉起屠刀，猖狂的獰笑聲和絕望的尖叫聲讓著座千年古城染上了一層污穢。

　　淅淅瀝瀝的雨水落了下來，早有準備的螞蟻們在雨來前就將巢穴移居到了高處。

　　太原城地勢較高，本來不是很適合水攻的城市，加上太原和汾河兩岸的數百萬民眾生計，顯少有人對太原施以水攻。

　　唯一的一次水攻記載是發生在春秋時期，智伯挖汾河，城中百姓“懸釜而炊，易子而食。”

　　最終智伯也落了個身死族滅的下場，就連頭顱都被敵人制成了酒器。

　　今天李自成為了突圍挖汾河，又會是個什么結局呢？

　　決堤后的汾河在短短幾刻鐘內就淹沒上來，混濁的黃色泥漿洶涌的翻滾著，吞沒前方的一切。

　　樹木、枯葉、房屋還有各種各樣的人畜浮尸在上面漂浮沉沒，被巨大的力量碾成奇奇怪怪的模樣。

　　萬物的生命在天災面前實現了真正的平等，無論綠營、滿人、順軍或是平民百姓都一樣的脆弱，甚至連嚎叫都無法喊出來，就消失無蹤。

　　“娘！”

　　一個孩子抱著他母親的一截麻衣無助的哭喊著，他被母親推到了屋頂上面，但是他的母親卻永遠也找不到了。

　　如同地獄的景象發生在太原的每一個地方，趙毅他們堪堪趕到城外就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在這種洪流面前，他們也只是比較幸運的螻蟻罷了，只來得及躲到一里外的一處高地避災。

　　“伐竹救人！”趙毅雙眼通紅的下令道，曾經他親自參與過一線的抗洪任務，甚為戰士的那份崇高責任感依舊沒有褪色，眼前再大的事情都比不上救人要緊。

　　好在這一片土坡正好是竹林，還周圍有不少的松樹可以利用起來，500多新民軍得令后也是忙不迭地的開始砍伐竹林和樹木，制作筏排。

　　“有敵人來了！”

　　正在忙活的趙毅忽然聽到虎子的驚呼，他側目一看，二十多個抱著門板和木床等家具的滿人也發現了這個高地，他們距離這邊并不遠，準備過來避災。

　　“一連警戒，有滿人綠營兵過來全都殺了，順軍則打散收編來幫助伐竹搶救百姓。”

　　“諾！”陳卓抱拳應道，和一連戰士們殺氣騰騰的朝著即將靠岸的滿人走去…

　　多鐸率領的騎兵群在太原十里外攔截到了李自成殘部。

　　大順軍的士氣和體力在沖出洪承疇的包圍后已經到了強弩之末，面對精銳的大清騎兵幾乎毫無招架之力，一刻鐘后全軍潰敗，三萬多人馬變成數十股人馬朝著各處突圍。

　　“報！”

　　一名白甲騎兵匆匆策馬干到中軍找到多鐸。

　　“啟稟王爺，闖賊在汾河上游處命人掘了堤壩，太原被大水淹了，我們的兵馬也在里面…。”

　　“什么！？”多鐸聽到這個消息兩眼一黑，精壯的身子整個一軟，幾乎墜下馬來。

　　太原城里有十多萬最精銳的綠營兵馬，自己雖然有心消耗幾名降將的實力，但沒想著把綠營的兵馬全丟光了。

　　若是綠營死光了，誰來替大清打天下啊，靠著十多萬滿人嗎？大明有兩千多個縣，如果全靠滿人自己打，就是每個滿人都有兩條命也不夠死的。

　　多鐸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連忙下令吳三桂追擊李自成，自己則親率三萬鐵騎回軍太原。

　　陳卓等人仗著竹槍長的特點，凡是靠攏過來的滿人和綠營兵不是被他們捅死，就是被他們趕回水里淹死，半個時辰的時間里就殺死了兩百名清軍，不遠處的清軍見狀恨得咬牙切齒又不敢接近。

　　一時間，一連的戰士們士氣大震，加上在擊殺清軍的同時救了大量被李自成舍棄的順軍人馬，趙毅的實力像吹氣球一樣，迅速膨脹到了2000多人，500多名新民軍戰士，幾乎每一個都升任了一級。

　　這些新收編的人馬雖然不懂新民軍的編制，也不認識趙毅，但是因為自身的編制已經被洪水沖散了，加上也看見趙毅這一會兒人在殺清軍，只很識相的被收編了。

　　趙毅以小吞大的操作本來是比較危險的，但由于新民軍本身就不少流寇，稍加交流后，在心中也都默認了自己人，所以收編起來倒是沒什么壓力。

　　新來的人馬迅速整隊后，就交給陳卓、張記和劉雄三名新晉升的營長節制，自己和李震則率領警衛連親自監督。

　　人手多了以后，竹筏制作的速度也就加快了，此時已經制作出了上百架，但是由于水位還沒有消退下去，趙毅等人只能繼續等待著。

　　另一頭，多澤見化成一片澤國的太原臉色鐵青一片，也說不清是憤怒多一點還是后悔多一點，眼看著一時半會兒水位消散不下去，只能領兵去上游劫殺掘堤的順軍泄憤。

　　洪流肆虐了大半天，水位終于徹底退下了。

　　城內滿是各種各樣腫脹且扭曲的尸體，尸體和腐爛的魚蝦堆積在一起發出惡臭，不知從哪里鉆出來的老鼠成群結隊的享用這些毫不費力的美食，大量的哭聲在太原內回蕩，少數幸存下來的順軍、百姓和清軍面對滿目瘡痍的太原城，饑腸轆轆的他們瞬間變成了最原始的野獸，到處尋找吃的、用的。

　　“三哥，我這里找到了一個娃娃。”有個清軍獰笑著和同伴打著招呼，他從一個酒甕中拎出來一個藏在里面，緊咬雙唇的女童。

　　“吃了。”三哥是一名清軍什長，編制早已經找不到了，自己一什只有身邊四個人在大水來臨之時抱著一根木樁活了下來，眼下不吃東西是不行了，地上的尸體早已經腐爛，根本吃不了，正好這里抓到一個女童，已經顧不上那么多了。

　　“錚！”他拔出刀，單手拎著女童的頭發就準備將她捅死！

　　“嗖！”一發利箭瞬間射中了他的肩膀，不遠處的趙毅遺憾的搖了搖頭，他沒有一箭射死他，然后周圍的警衛連戰士已經擁了上去將其砍死，另外三名清軍同樣梟首。

　　“小姑娘，別怕，告訴叔叔，你還有沒有親人。”趙毅蹲下來緩聲問道，他正待著部隊進城救人，剛好就遇到了這么一個女孩兒。

　　女童似乎被嚇到了，緊緊咬著嘴巴，眼睛流出淚來，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唉，將她帶給高嬤嬤安頓。”趙毅吩咐了一下，就帶著部隊進城搜尋。

　　和他想的很不一樣，太原城內的幸存者只有少數在他們的呼喚下出來跟著他們走，剩下的很多人都在謹慎的觀望，從他們藏在陰影里，露出綠油油的眼睛盯著自己這些人，趙毅感覺到了濃濃的敵意。

　　怎么會這樣？

　　他有些疑惑。

　　直到他看見上百名太原居民滿面憎恨的將十多個順軍和清軍圍在一起絞殺后就明白了。

　　太原變成這樣，都是因為汾河被李自成挖了，在老百姓看來，無論是李自成也好，還是清軍也好，都沒有區別，他們是毀滅了自己的家園，讓自己痛失親人的禍首，而眼下連吃的都沒有了，過幾天就會發生人相食的慘狀，試問，任誰經過這樣的慘狀，怎么會沒有敵意呢？

　　被憤怒和仇恨主導的太原居民，此時此刻就像一只刺猬，對任何非太原城的勢力都充滿了不信任和敵意。

　　自己這些人也不例外，因為在居民們看來，自己就是順軍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