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雙眼睛
把煉金材料分批領取完畢，那些見習學徒依然還在震驚中沒有回過神來。
該說的周游已經說了，接下來就會在實踐中讓這些見習學徒們理解‘公司’的運作和含義。
雖然沒有人說話，但周游還是感覺到了這里舒服的氛圍，大家都很放松。
魔偶熟練的爬到古尸的肩膀上，手里拽著白色的繃帶玩了起來，古尸沒有反應，應該是已經習慣了。
周游笑了笑，他明白了夏苑所說的，古尸與魔偶熟悉的意思。
和夏苑商量了這批人進入第9區的時間，周游匆匆離開了。
回到第9區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八點多了，眼看上課的時間要到了，周游直接去了帝國大學。
走進教室，周游隨意掃了一眼，看到宇文坐在自己熟悉的最后一排，他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幫我看著點老師…”周游熟練的把那些書本摞在自己身前，把臉埋在了手臂里，已經一天一夜沒有睡覺了，周游覺得身體的疲憊已經達到了極限，他真的需要睡覺了。
迷迷糊糊中，周游好像聽到宇文說了些什么，但他已經完全聽不到了。
在夢境中，周游緊繃的神經放松了。
他夢見自己變成了一條在大海中游曳的藍鯨，自由的穿梭在湛藍色的云水間，那些海浪高高揚起，沖刷著它的脊背。
它潛入深海中，細密的白色氣泡從深海中浮起，五彩斑斕的魚群在鮮紅色的珊瑚中游走，海水帶著甘甜與微咸，從口腔進入到它的身體。
它再一次高高躍起，在海平面的盡頭處，折射著海市蜃樓的光景，那些低矮的民房轟然倒塌，而卡車與吊臂的鐵流完全摧毀了它們。
那些民房變成了塵埃，又從塵埃變成了堅硬的石磚，石磚一層一層的堆疊，鋼筋與水泥的巨獸拔地而起，它們在夜色下綿延成一片，在星空的照耀下，閃爍著耀眼的霓虹。
藍鯨興奮的噴吐著水柱，讓魚尾拍打著海面，但很快，藍鯨的興奮變成了哀鳴。
一個奇怪的生物從黑暗中爬了出來，周游看不清楚它的模樣，只是覺得全身都在戰栗和顫抖著。
那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那個生物帶著黑暗走進了水泥叢林中，天色也跟著暗了下來，那些高聳入云的建筑開始崩塌，土地跟著干裂，騰起的煙塵籠罩了整個天空。
那個生物轉過頭，在黑暗的最深處，一雙冰冷而鮮紅的眼睛，在暗中窺視著周游。
不知道為什么，周游總覺得在哪里見過這雙眼睛。
好像是上一次的夢境？
“周游哥！周游哥！”
宇文在他耳邊大喊著，聲音焦急而倉促。
周游猛地驚醒過來，他心臟跳動的厲害，在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緊接著，周游聽到了沸騰起來的哄堂大笑聲，那笑聲震得他耳朵發麻。
我在那？那雙冰冷而鮮紅的眼睛是誰？周游似乎還沉浸在夢境里，無法掙脫出來。
呆呆的愣了一會兒，周游這才發現自己正坐在帝國大學的教室里，而身邊的每個人都在對著自己大聲的笑著。
似乎是在笑我？
周游茫然的抬起頭，在教室的最前排，有10位機械能源學院的老教授坐在那里，他們臉上的表情格外精彩，有唉聲嘆氣的，也有滿臉憤怒的，甚至還有人捂著胸口，一幅心臟病發的模樣。
“周游哥。”宇文在他耳邊焦急而快速的說著。“你進教室的時候我就提醒你了，那個聽證會提前了，就改在今天。那些教授進門的時候…我怎么也叫不醒你，教室里全都是你的呼嚕聲…”
“哦，知道了。”周游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甩了甩昏沉沉的腦袋，宇文要是不提起這個聽證會的事情，他早就忘了。
坐在臺下的學生中，有兩個人突兀的對著周游高高的舉起了手，熱情的揮舞著，周游看了一眼，是孫婷婷和孫鴻信那對搞笑的兄妹。
周游站起身，向著講臺上走了過去。
似乎是被周游氣定神閑的模樣震懾住了，教室里的笑聲慢慢停息了下來。
周游站在講臺前，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我剛才做了一個夢。”
教室里，有些人忍不住又偷笑了起來。
“我夢見第9區的那些低矮的民房，變成了像教育部一樣聳立的高樓大廈，但那個夢的結局很悲慘，有個奇怪的生物從黑暗中走來，摧毀了一切。”
“我想了想。”
“那個生物可能就代表著無知與愚昧吧。”
“就像在座的各位一樣。”
周游敲了敲桌子，輕蔑的笑著。
臺下的那些學生們立刻變得憤怒起來，只是因為尊重聽證會的發言權，還沒有人敢高聲的站起來斥責周游。
“宇文曾經和我說過，機械能源是個老舊的知識，遠不如‘拿來主義’好用，你看，磁石的天然的，可以驅動汽車，螢石是天然的，可以制造光明。”
“我們為什么不去使用這些已經存在的事物，而去研發笨拙而老舊的機械能源呢？它除了能驅動更大的汽車以外，似乎笨重的一無是處。”
說到這里，周游停頓了一下，臺下的那些學生依然在竊竊私語，只是那幾位機械能源學院的老教授臉上，露出了一些凝重的神色，有的人甚至稍稍挺直了腰背。
“我今天不談機械能源，想和你們談談力的問題。”
周游抽出一張白紙，把它折成一個紙飛機，周游把它拋出去，從講臺一直滑翔到了最后一排。
“它為什么能飛起來？”周游指著遠處掉落的紙飛機。“很簡單，因為紙張足夠輕，而我的力量又足夠大。”
“我沒法去和你們解釋滑翔和機翼的作用，因為以你們的智商還理解不了，我只是簡單的告訴你們，當力量足夠大的時候，鐵做的飛機也可以像紙一樣在天空飛翔。”
“你們可以乘坐著它俯視著黑灡帝國的大地，甚至用十幾分鐘的時間從第1區到第9區。”
說到這里，教室里的竊竊私語已經安靜了下來，但是有更多的人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可能有的同學沒有足夠的想象力，去理解飛機的存在，我不怪你們，真的。”
“我可以舉一些更簡單的例子。”
周游把白紙撕成幾條，組成一個水車的形狀。
“這個東西叫水車，我用手一碰，它就會立刻轉起來，原理簡單吧？”
“它的作用就是把地表的水帶到高空，解決灌溉的問題，如果你們的思維更發散一點，可以把它想象成一個轟鳴的巨大抽水機，在機械能源的帶動下，它可以把水輸送到千家萬戶，讓所有人都能方便的取用水源。”
“水，本來就是黑灡帝國一直頭疼的問題。如果有一種巨大的可以挖掘的機器，把貫穿4區的潮白河鑿開，讓它能流進第九區，第十區，甚至是那些缺水的山地上，第九區的糧食產量就會增大一倍，而第十區的那些難民也不會被擋在大門外。”
周游說到這里，教室里的很多人已經開始凝神思考了，他們都是黑灡帝國中最優秀的學生，稍微提點一下就會引發更多的想象。
“機械能源的用處很多，它不只是建造房屋的機械，也能切實的解決農業的問題，能填飽帝國民眾的肚子。”
“當然，它也有更宏大的未來。”
“在地表飛馳的火車，在河面上航行的巨輪，在天空中翱翔的飛機。這些不是神話中存在的事物，也不是磁石能解決的問題，這些機械巨獸，只有機械能源能夠支撐他們的發展。”
“而如何創造這個未來，還需要在座的各位，一起努力。”
“好了，我的話說完了。”
周游走下講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教室里很安靜，很久都沒有人說話。
那些學生們都在低著頭思考著，似乎在仔細回味周游剛才所說的話。
坐在最前排的孫鴻信兄妹，身體緊緊的縮著，似乎要把頭埋到課桌的最底下。
經歷了全體嘲笑周游與全體沉默的反差，讓教室的氣氛變得越來越古怪。
直到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我覺得這場聽證會很有意義。”
許教授低沉的聲音在教室中回蕩著。
“當然，我指的不是關于周游是否退學這個愚蠢的問題。”
“而是周游給我們這些高傲老頑固上了一課，機械能源的未來始終是屬于你們的，確切的說，目前只屬于周游一個人的。”
許教授顫顫巍巍的伸出雙手。
“周游，我歡迎你來我的課堂里睡覺，如果做夢能引出這樣一番美妙的演講的話。”
隨著許教授的掌聲響起，很快，教室里所有人都在用盡全力的鼓掌，那掌聲匯成了一道海洋，全部涌向了周游那里。
宇文在周游耳邊興奮的說著。
“周游哥，我說過吧，我跟他們說過吧？讓他們準備好震驚的表情了吧？”
周游把身體埋在靠背上，臉上沒什么興奮的表情。
學校對于周游來說只是一個放松的地方，是他躲避煉金世界殘酷一面的避風港，在這里，他可以睡得很香甜，可以和宇文說說笑笑。
但無奈的是，不管在帝國大學獲得了多少掌聲和贊美，周游心心念念的始終是念食的問題。
而且，他還在回想著夢中看到的那雙眼睛，冰冷而鮮紅的眼睛。
說它代表著無知與愚昧，只是周游演講時的即興發揮。
這樣恐怖的生物只能來自于煉金世界，只是周游完全不記得，曾經在什么地方見過它。
它始終在黑暗中窺視著周游。
這讓人格外恐懼。
是一種來自于靈魂深處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