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幾乎是同一時刻,亞戈聽到密集的沙沙聲。
那巨大的,在他情急之下,作為“時間生命”的本能感知所觀察到的陰影,隨著那砂石高塔的晃動,向著亞戈傾軋過來。
但是,也正是這一刻,亞戈鉆進了“無識之扉”。
引路人的能力和作為“時間生命”的力量的共用,亞戈,返回了原來的“時間”。
在他關上“無識之扉”的剎那,他還能夠通過那黑森森的、仿佛夢境般虛幻的陰影之中,看到那有著巨鯊輪廓的巨大黑影,撲咬而來的驚怖場景。
也正是這一刻,在那巨鯊距離門扉無比接近的距離,亞戈清晰地看到了,那詭怖巨鯊的身體之上,那仿佛石碑刻紋一般銘刻著的、復雜而繁復的符號。
那巨鯊的身軀,赫然是由剛才看到的,近似砂礫的無數沙黃色晶體構合而成的,仿佛雕像一般的粗糙形態。
亞戈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在那無識之扉后,那詭怖巨鯊的眸光無比冰冷的、沒有絲毫感情的“視線”。
清晰、明確,并不像他看到過的絕大部分非凡者、非凡生物那般混亂的視線。
但是,并沒有什么“暴怒”、“仇恨”或者其他的情緒。
那“眼神”,與其說是什么敵對,倒不如說.....
一具冰冷機械對他行為的反制。
仿佛被自動觸發的機關?
無識之扉合攏的那一剎那,在自己的“時間”力量脫離的那一刻,在那詭怖巨影消失在自己的感知中時,亞戈才放下心來。
只是.......
就在亞戈緩了緩思緒,準備整理情報的時候,忽地,他看見,在前方,在那“坐”在地下大空洞的砂石巨像的胸口中,那詭異的石板之上,浮現出了一道道新的文字。
不,不是“浮現”。
而是“發現”。
在那砂石巨像的胸口上浮現出的文字,僅僅從視覺上都可以判斷出,和其他的奇異文字一樣,都已經刻在上面許久。
是同一個時代刻下的。
然而,亞戈清楚地記得,在之前,這上面是沒有這一段文字的。
真的穿越了時間,改變了“過去”而造成影響,產生了變化?
但是,這個想法,很快就被亞戈自己磨滅了。
因為,他也很清楚地能夠感覺到,那個地方,并不是“過去”。
那個地方的存在形式,更接近“鏡世界的碎片”這般,是一個獨立的區域。
只是,那里和這座砂石巨像可以通過“時間”相關的方式,通過這些能力進行某種程度的互相干涉。
兩者之間的關系并不是很容易理解。
但是,以最簡化的,喪失最多細節的比喻就是——
可以將現在亞戈所在的這座廢墟,和剛剛去過的那個無邊血樹籠罩的砂石之地,視為處于同一時間線上的兩個地方。
不是“過去”和“未來”,而是“左邊”和“右邊”。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剛才看到的那番光景,在“現在”這個時間,就存在于某個區域。
“過去”和“未來”,或者說“過去”和“現在”,已經是兩個不同的個體。
相互之間可以通過“時間”的力量互相影響,但是,已經不能說是通常意義上的一個事物了。
如果放在亞戈的身上進行代換理解....
除了現在作為可能是“過去的狄亞戈”的自己之外,另一個地方,還有一個乃至多個“現在的狄亞戈”、“未來的狄亞戈”存在。
這是一個在亞戈成為“時間生命”后就有猜測,但是并沒有證實的想法。
畢竟....
無法觸碰到自己不同時間的“陰影”,那代表不同時間的他的陰影,這種事情,很難讓亞戈不去想“被某種力量截斷了聯系”這個可能。
但是,是誰截斷了他與“現在”、“未來”的聯系?
他自己?
亞戈并不愿意接受,也不想接受這個可能性。
與自己敵對什么的,有什么意義?
但是,他又不由得捫心自問——
當“過去”、“現在”、“未來”的你被某種力量分割出來,過去、現在、未來的你,到底有怎樣的自我認同?
要“回歸一體”的話,是否愿意?
以誰的意志為主體?
特別是三者的性格都發生了改變的情況下?
亞戈的想法并不樂觀。
因為,在他之前認為自己“不是真實的狄亞戈”時,他就思考過類似的問題,思考過如果自己是假的,“真實”的狄亞戈會如何對待自己?
自己又應該如何自處?
現在的情況,比起之前的情況要樂觀一些。
至少,現在的自己可能是“過去的狄亞戈”,還有宣稱“狄亞戈”這個身份的資格。
那時認為自己可能是“虛假的狄亞戈”時,可是連宣稱資格都沒有。
看著砂石巨像胸口的奇異文字,亞戈不由得有些默然。
情況,似乎變得越來越復雜了。
他盯著那砂石巨像胸口的奇異文字,將其記下之后,又看了幾眼地下的大空洞。
之前,他也有些奇怪,為什么地下會有這么龐大的空洞。
“地鯊”.....
亞戈無奈地笑了笑,還真是個貼切的代號。
“大地”途徑嗎?
短暫地,在這個廢墟中游蕩了一圈后,亞戈才離開了這個巨大的廢墟。
遙遠的另一端。
無邊霧海籠罩的虛幻大地之中。
即使大半的身體已經變成了機械,但亞休恩還是免不了有些震撼:
“物質界......”
“沒必要去管,本來就是一堆假貨,現在只不過以另一種形式存在而已。”
在他的身邊,一個黑袍人回應道。
亞休恩皺著眉頭,看著黑袍人,看著這個隸屬于“倒影議會”的黑袍人:
“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經歷了那種災難,哪里還會有活著的血肉生命,還人類?呵呵。”
黑袍人的面具下傳出一聲嗤笑:
“想看真實的人類,還不如去找遺落的夢境,至少,那些夢境的真實性還是有一定保障的。”
“那群白袍開發的法術也是爛的要死,必須以清晰的夢境作為關鍵節點來穿梭時間,誰會記得那么清楚,分割記憶作為備用的時間節點這種法術也能想得出。”
“真實的記憶都被分割分散完了,只有備份的記憶組成自我,呵呵,好一個‘夢中人’。”
亞休恩默然無語,他感覺眼前的這個黑袍人有些過于詭異,對方知道太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個人,對他,對他手里那屬于黑鐘教會的單片眼鏡,并沒有興趣。
他仍然記得很清楚,對方話語中那毫不掩飾的鄙夷。
對他,對黑鐘教會的鄙夷。
不,不只是他,也不只是黑鐘教會。
對于這個世界的一切,對方的語氣都充斥著鄙夷。
還有......難以察覺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