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破敗的鐘樓之外,其他的一切都變成了模糊的幻影,就連在燃氣路燈中的火焰與被照亮的街道上搖晃行走的醉鬼,都是一樣。
而自己,在戴上面具之后,除了看到的景象和身體像是隱形了一般消失不見之外,就沒有其他的變化了。
亞戈伸出能感覺到但是看不到的右手,摘下了面具。
在摘下面具的瞬間,就與戴上面具時一切都變成幻影的狀況完全相反,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而那在幻影中矗立的破敗鐘樓,則直接消失在了視野之中。
而他自己,不,霍爾斯的身體,也顯現出來,而那些從面具中延伸出的、編織成破敗長袍的黑色線條,也在他脫下面具時消失不見 剛才的一切,就仿佛幻覺一般。
但是雙手捧著的、那仿佛沒有重量但是具備金屬般質感的面具所傳來的冰冷感,告訴他剛才的一切并不是幻覺。
視線下移,看著自己身上那亞麻質的舊風衣以及從風衣下擺伸出的雙腿,亞戈不由得伸手摸了摸。
觸摸著自己,不,應該說被他附身的霍爾斯的雙腿,剛才那種身體消失的異樣感始終沒有從亞戈的心中離去。
這個面具似乎并不只是書中世界的一個“普通”的神秘物那么簡單。
看著手中面具那暗灰色的鳥喙,亞戈沉思起來。
比起還不知道是哪個途徑的且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魔藥,這個面具似乎更加重要。
難不成這就是之前的大幸運?
亞戈看著面具思索道。
現在,比起去找旅行劇團有關的,但還不知道在哪的魔藥,他更愿意去那個鐘樓看看。
用上這個。
他翻轉手中的鳥嘴面具,看向窗外,看向那在他戴上面具時看到的,鐘樓所在的位置。
現在那里空無一物,但是亞戈不可能忘記。
“修格因,我們走。”
亞戈向著正在床上將幾片齒輪翻來覆去玩得不亦樂乎的修格因伸出手。
然而,對于他的呼喚,修格因并沒有回應,還在用腳爪或者喙翻弄著那幾片齒輪。
“修格因!”
亞戈再次出聲道。
因為亞戈提高的音量,霧鴉才轉頭看向他,然后拍打著翅膀向著他飛了過來。
然后,落在了窗臺上,開始對桌子上的 “......來這里。”
亞戈無語地伸出手,將修格因抓住,將它塞進了自己的風衣口袋里。
雖然沒有聽懂他的呼喚,但至少沒有像只野貓一樣對他發動攻擊。
.......
在靜謐的夜色中,在耳邊偶爾傳來的交談聲中,亞戈默默地走在路邊,就像個普通的阿拉貝拉工人一樣,一邊對工廠的辛苦工作發出抱怨,一邊穿過一條條被燃氣燈染成昏黃色的街道。
在因為彎彎曲曲的街道上行進了接近二十分鐘后,他才來到這片與他剛在所在的旅館直線距離不超過一公里的地方。
這是一個呈不規則梯形的小廣場。
之所以說它小,是因為它的長寬還不到百米長,確確實實的小,
被一大片高高矮矮的房屋所包圍著。
然而這樣的廣場對于缺少土地的阿拉貝拉來說,的確是“一般”規格了。
亞戈按住在風衣口袋里亂動的霧鴉修格因,裝作疲憊的樣子坐到了廣場南邊,面朝北方的長椅上。
在他的正右邊,也就是東部的方向上,有一排低矮的小房子。
比起房子還要古舊的輸氣管道從這一排兩層高的房屋旁邊的地下伸出,從上方分出幾條明顯要嶄新許多的金屬管道向著旁邊的另外幾間房屋延伸而去。
亞戈對于這些房子或者輸氣管道并沒有什么興趣。
他之所以會看向那里,是因為他剛才看到的鐘樓,大概就在這幾間破房子的中央位置。
然而,這幾間破舊的老屋所夾出的空間,就是一條只能讓一人通過的窄小巷路。
然后,他在心中默念道:
“有殘線的那一面。”
賭徒謬論!
在心中默念時,他裝作喉嚨不舒服的樣子,用力地扯下了一顆風衣上靠近領子處的紐扣,將它隨手甩到地上。
偵察——
偵察檢定=80.....
偵察檢定=65/25.....
看到失敗的結果,感受著那股變得濃郁了些許的奇異感覺,亞戈再次骰出骰子。
偵察檢定=39....
偵察檢定=19/25
成功。
比起上次的拒絕三連,這一次,亞戈僅僅只被骰娘刁難了一次就得到了想要的結果。
霍爾斯顯得相當煩躁,尋找著發泄怒火的對象,但是,并沒有人想要靠近這樣的家伙,甚至都沒有人愿意觀察他。
書頁上浮現的文字,讓通過第三人稱視角掃視周圍的亞戈安心了些許。
他迅速轉身竄到了燃氣燈照不到的房屋陰影中,將面具戴上。
陰影般漆黑的線條在亞戈戴上鳥嘴面具的時候,從面具之中瘋狂涌出,幾乎是瞬間就將亞戈的身軀籠罩,那不算矮小的身軀,瞬間蒸發一般消失在空氣里。
而呆在他風衣里的霧鴉修格因,也在他的身體消失之時,掉了下來。
不是隱身,是真的消失。
看著落向地面時急忙展開翅膀緩沖的霧鴉修格因,亞戈心中思索道。
或許是因為真身進入的原因,修格因在他的眼中并沒有變得模糊。
不過,這些不是重點。
亞戈抬起了頭,視線從面具空洞的、細長的眼眶中透出。
在一切都變成了幻影般的模糊景象之時,一座鐘樓憑空浮現。
破舊、古老。
已依稀難辨它完整時到底是怎么樣了,這座仿佛被周遭房屋的幻影吞沒的小鐘樓,已被破壞得破爛不堪。
只能從上面依稀的、因為木頭變形而變得臃腫粗糙的棱角來猜測它完整時的樣貌。
在這腐朽破爛的小鐘樓周圍的、模糊地宛如幻影般的房屋,就像是潮水般,隨時可能將鐘樓吞沒。
亞戈毫不懷疑這座小鐘樓在下一刻就會崩塌。
但是......
在這座小鐘樓的頂部,掛著一座巨大的吊鐘。
漆黑的、仿佛黑夜一般寧靜的巨型吊鐘。
只有它,沒有隨著鐘樓的腐朽而像其他的建筑結構一樣變得歪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