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戲法?”卞元魁問道。
秦鈞拿過他的陶板,在上面隨便寫了一串數字:341792。
然后,再分兩步算出這串數字的數根8,再用最開始的數字減去數根得到341784。
經過這樣一番變換之后的數字,秦鈞隨手劃掉了其中的一位“7”,對卞元魁報出剩下位數上的數字:34184。
報完這串數值,秦鈞對卞元魁問:“卞師若不觀陶板,可知吾劃去之數?”
“不觀陶板,何以知之?”卞元魁有點轉不過彎。
“可知也!”秦鈞笑道。
卞元魁看著陶板上的演算,過了一會兒突然明白過來:“哈哈,確實可知!”
一個數的數根,是它被9整除的余數(0被9替代)。
那么減掉這個數之后,得到的差必然可以被9整除。
而按照秦鈞發表的新發現,能被9整除的數字各位相加,也必然能被9整除。
比如341784各位相加,得到的結果是27。
這時秦鈞隨便劃掉一個數字,向卞元魁報出了34184,其各位相加之和為20,除以9還能得到余數2,顯然劃掉的數字…就是7!
這,就是秦鈞所說的“戲法”!
在酒肆玩這個戲法,可以讓觀眾隨便寫出一串數字,然后由助手算出數根、減掉數根得到新的數字,再由觀眾隨便劃掉一個數字,把剩下的數字報出來給“魔術師”,魔術師哪怕全程蒙著眼睛,也可以默算出劃掉的是什么數。
這個戲法用在現代,因為現代人見多識廣效果可能不怎么樣,不過在眼下這個時代卻是堪稱神奇了。
卞元魁當即叫來了酒肆主人,再與秦鈞配合進行了一番表演。
酒肆主人日常要算賬,“琉璃數字”自然是熟練掌握的。
而了解到秦鈞“道院學子”的身份,他也非常樂意加入這個游戲。
只見他隨便寫了一串數字,被秦鈞減掉數根之后再劃掉一個數字,把其他數字報給轉過身去的卞元魁,卞元魁很快就可以說出他劃掉的是什么。
如此幾次下來,酒肆主人有點懵逼說:“此何故也?”
“數之奧妙,非常人所能知曉。”秦鈞故作高深道。
酒肆主人連連稱奇,卻也沒有再探聽他的秘訣。
接下來,卞元魁和酒肆主人商談合作。
酒肆主人提供場地和一個助手,讓卞元魁在這里與客人玩此“戲法”,起到招攬顧客的目的。
而卞元魁也不著急收錢,只說等以后看看效果再說。
酒肆主人什么都不用出,想了想這種事對他百利而無一害,也就非常爽快地答應了。
接下來師徒二人繼續吃喝,最后由拿著錢的卞元魁付了帳。
酒肆主人并沒有給他們免單,收了三個銅板聲稱“成本價”、“不賺錢”。
卞元魁心中不悅,但卻是什么也沒說。
秦鈞看著這對合作伙伴,心里有些好笑地想道:酒肆主人以后會后悔的!
從剛才表演的效果來看,“數之戲法”在這個缺乏娛樂,偏偏形數之學又被世人所崇敬的年代,一經推出必然會大受歡迎。
等卞元魁出了名,這家小酒肆就留不住他了!
如果他們提前約定好,酒肆主人出錢聘請卞元魁在這里表演,以時人重守承諾的風氣卞元魁肯定不會過早離開,至少也要表演一段時期再說。
但現在雙方并無立約,酒肆主人連三個銅板的飯錢都不肯出,估計這個合作是持續不了多長時間了。
果然一走到外面,卞元魁就低聲啐罵:“愚者也,不足與謀!”
秦鈞哈哈笑了一下,再看天色不早就向卞元魁告別。
卞元魁看著這位愛徒,擺出了老師的姿態說:“河圖且回道院,當奮發求道,不可一日懈怠。”
“諾。”秦鈞肅然應道。
這時旁邊有兩個人路過,聽到他們的對話突然對視一眼。
接著他們湊了過來,其中一個對著秦鈞拱手問道:“請恕冒昧,君乃道院河圖子乎?”
“然也。”秦鈞點點頭。
原來哥已經這么有名?走在街上都會被人認出來了啊!哈哈…
“四色猜想,可為河圖子所發?”對面另一個年紀較大,看起來高高瘦瘦的人又說。
秦鈞突然覺得有點不妙,但也只能硬著頭皮承認:“然也。”
“哈哈…”那高高瘦瘦的人,興奮地拉著秦鈞的手叫道:“河圖子,吾得一圖,可證四色猜想之謬也!”
而另一個矮一點的人,卻是指著同伴罵道:“此子甚愚,不識四色猜想之妙。吾已證得,四色猜想為真!”
“四色猜想,謬也!”
“真也!”
“謬也!”
“真也!”
兩個人先自己吵鬧了一番,接著高瘦那人突然搶過卞元魁的陶板,在上面唰唰唰畫出一幅圖說:“此圖,非五色不可!”
秦鈞看那幅圖沒什么特殊,不由莫名其妙地說:“何以見得?”
高瘦那人指著圖形說:“此二者,飛地也!其色必同,則與其鄰交者有四,非五色何以辯之?”
飛地?秦鈞都懵了。
討論四色問題,你給我來一個飛地?
任何一個認真思考過四色問題的人,都應該知道這道題不能引入飛地的概念,或者說不能要求飛地之間必須同色。
否則,整個問題將毫無意義!
要求飛地同色的話,那別說四種顏色,就是一萬種、一億種都不夠!
偏偏秦鈞眼前這個人,目光狂熱一點也不像開玩笑的樣子,他是真的認為自己掌握了真理,又迫切地想要得到別人的承認。
特別是秦鈞這個出題人,他的承認是至關重要的。
秦鈞感覺腦子有點暈,這種情況應該怎么應對?好像怎么做都有問題!
哎~哥把四色猜想這個“萬惡之源”放出來,結果走在街上都能遇到這種局面,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啊?
他暗嘆了一口氣,向這個人說道:“若有同色飛地,則萬色亦不足矣。”
那人聽到這個回答,興奮得臉色一陣漲紅。
接著,他把陶板塞回卞元魁的懷里,狀若癲狂地大叫著奔走而去:“河圖子親口所認,四色猜想為謬,雖萬色亦不足矣!”
我特莫的…
秦鈞滿頭都是黑線,這人就是個神經病吧?
玩這種斷章取義的把戲,好惡心啊…
秦鈞氣得都不知道說什么,這時另一個較矮的人也拿過了陶板粉筆。
他一邊在陶板上繪畫,一邊“安慰”秦鈞說:“愚鈍之人,不足以言大道!吾已證得四色猜想為真,河圖子請看…”
“…”秦鈞靜靜地看著他。
然后,就見這個人侃侃而談:“吾所制‘天元圖’,世間一切圖形盡出其中,而天元圖只需四色可無混淆,則世間之圖亦如是也…”
這個人比剛才那個好一點,至少帶有一種邏輯推斷的路數。
但秦鈞看他那一套,離“證明”四色猜想還差著十萬八千里,基本就是A證明B、B證明C、C再證明A這樣循環打轉。
這種人你若想要反駁他,還得把自己降低到對方的層次。
可是在那個層次,對方經驗豐富…
“哎!”
秦鈞嘆了一口氣,然后轉身拔腿就跑。
那個人嚇了一跳,在后面深情呼喊:“河圖子!河圖子!”
“…”秦鈞一言不發,繼續埋頭奔逃。
他現在是一句話也不敢亂說,怕一開口又變成“河圖子親口所認”之類的,還是跑回道院躲起來最穩妥。
惹不起,惹不起…
這些人,哥一個也惹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