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琊王臉色突變,李澈的面色卻沒有絲毫的波動,只是微笑問道:“大王何出此言?據下官所知,這徐州的寇匪早已被陶牧伯肅清,陶牧伯此前傳書州郡駁斥曹兗州便已作此保證,莫非大王有不同看法?”
劉容的神情一陣變幻,驀的長嘆道:“陶牧伯遠在東海,自然不知瑯琊國之苦。想那臧霸的屬下大多是泰山黃巾逃難至此,陶牧伯不因罪人出身而歧視,反倒是委以重任,足見信任。然而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啊,這些匪寇在瑯琊國內惡習復發,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說著,劉容重重一巴掌拍到案幾上,臉色漲紅,憤懣道:“孤雖然不參政事,但也是天潢貴胄,乃高祖苗裔、光武血脈,卻被這些賊人屢屢欺壓!他們甚至還擄掠周邊郡縣,令百姓苦不堪言。想必李侯也知道,曹兗州此次東來一大旗號便是為彭城王復仇,而彭城王正是被那臧霸麾下的昌豨所驅逐!這等行徑,簡直如同黃巾再起一般!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啊!”
震怒的樣子顯然是嚇壞了他身邊的王妃,只是礙于還有客人在座,王妃還是勉強維持住儀態,沒有出現太失禮的樣子。
李澈眼睛微瞇,認真看了看劉容的樣子,笑道:“不想徐州之事竟然會有這般內幕,只是本侯奉詔前來調停戰事,若依大王的說法,恐怕本侯也很難阻止曹兗州東進啊。”
“咳!”劉容輕咳一聲,正容道:“李侯前來調停,孤自然要將其中內情如實告知,不敢有所隱瞞。這既是為了李侯能更好的應對曹兗州,也是為徐州萬民負責。”
“若天下諸王都如大王一般明事理,想來大漢的境況也會好很多吧。”李澈感慨了一句,又道:“多謝大王如實相告,下官心中已有腹案,只是還要先見過曹兗州和陶牧伯,明曉他們的想法后才能有所針對。”
“李侯心底有數便好,這些事壓在心中,孤也是不吐不快啊。既然正事已過,還請李侯繼續觀賞樂舞,一掃南下路上之風塵,養精蓄銳應對局勢。”似乎為李澈的回答而欣慰,劉容拉響案幾上的銅鈴喚回了侍從和舞女,滿臉笑意的向李澈示好。
“瑯琊王究竟是什么意思?”
宴席已畢,回到所居偏殿,這次輪到呂玲綺納悶了,畢竟李澈昨日還說劉容不想與他多加接觸,然而今日卻又交淺言深的暴露瑯琊弊處,未免有些矛盾。
李澈摸著下巴輕笑道:“看來此前的估算有誤,瑯琊王與陶恭祖的牽扯比想象中要深啊。本以為瑯琊相陰德才是陶恭祖用以監視臧宣高的棋子,如今看來,陶恭祖并不放心,甚至將瑯琊王也發展為了暗中的棋子,一明一暗一起監視,足見對臧宣高的重視了。”
“明遠的意思是,瑯琊王今日的舉動是出自陶牧伯的授意?”
“陶恭祖或許是想借此機會做些什么。事實上他也確實需要做些什么。泰山眾得罪的可不只是瑯琊王,徐州大姓哪個不恨他們?
矛盾激化之下,他需要做出決定,究竟是要對臧霸袒護到底,還是放棄臧霸以求徐州大姓的支持。”
李澈在殿中來回踱步,腦筋飛快運轉起來,關于三國里陶謙讓徐州的歷史,后世有不少人分析這是徐州大姓們選中了劉備,所以逼迫陶謙乃至捏造遺囑的結果。
理由當然是因為《三國志》記載的陶謙遺囑是在病篤之時對別駕糜竺一人所言。而糜竺后來與劉備的關系自然不必多說。
這種基于史實做出的合理推斷雖然未必為真,但也有很大的參考性。例如糜竺、陳登等人對劉備的看法,以及陶謙對劉備的看法是否受到了這些人的影響。
如果說臧霸是陶謙藉以安定徐州的軍事支柱,那糜竺等大姓則是陶謙強大政治力量,是他們鼎力支持,才讓陶謙能夠掌控住徐州。
當這二者的矛盾不可調和之時,出身士人階層的陶謙會選擇世家大姓一方也是理所當然之事了。
只是師出當有名,任誰也知道陶謙當年肅清徐州離不開泰山眾這柄利刃,若是隨隨便便卸磨殺驢,且不說能不能打贏,單說名聲上的妨礙便足以讓陶謙有所遲疑。
曹操東進,既是危險亦是機遇,那討賊檄文雖然指責陶謙剿匪不力,但又把泰山眾打成了匪寇,若是運作得當,陶謙未必不能趁此機會徹底解決這個禍患。
再說了,如今泰山眾正抵在第一線,消耗巨大,客觀上也降低了陶謙插刀的難度。
“他是想試探,試探我的態度。想知道我會不會默許他的作為,或者說我會不會幫他。”李澈肯定的說道。*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TXt.cOM
話音方落,還未待呂玲綺發問,忽的聽見外面漸起嘈雜之音,李澈蹙眉問道:“外間何事驚慌?”
不多時便傳來太史慈的聲音:“回稟君侯,是城中走水,卑職恐有歹人作亂,故下令護衛嚴加戒備。”
推開殿門,李澈眉頭便緊緊皺了起來,極目所見,天邊仿佛被染成了紅色,隱隱可見火光沖天。這般大火,在這個時代可不是一般的“走水”能夠造成的,也難怪太史慈下令防備。
見李澈走了出來,太史慈連忙道:“君侯,還請回殿中安坐,外間之事卑職會處理好的。”
“可有查明原因?”
太史慈沉聲道:“暫不知緣由,只是…似乎起火之地在我軍屯駐點左近。”
“唔…看來是有人坐不住了,這把火很有趣啊,是警告,還是離間?”李澈摸了摸胡子,轉而問道:“可有百姓受殃及?”
太史慈一愣,似乎沒想到李澈會突然問這個問題,想了想后認真道:“昨日卑職隨瑯琊王家令一道看過,駐所左近無有百姓,當是無事。”
李澈輕輕頷首,下令道:“分出五十人出王宮去看看,盡快把火撲滅,勿要損傷百姓。若有財物受損者,青州牧府出金補償。”
“諾!”太史慈肅然應是,隨后又詫異道:“君侯…這里是徐州,您…”
李澈擺擺手,淡然道:“格局放大一些,心胸放寬廣一些,若是斤斤計較,那格局也不過僅在一州罷了。此時不是吾民,未來未必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