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國縣,秦朝所置信都,后改襄國,相傳此地曾為戰國時趙國創始人趙襄子之封地,故得名。
雖然人口不多,但襄國妖女卻是和邯鄲舞女齊名,是天下聞名之地。
漢制,小縣置縣長,秩三百石或四百石,襄國長正是秩四百石的芝麻小官。雖然是芝麻官,但也不是劉備一個國相能做主的,諸縣的令、長、尉、丞都是正經的朝廷命官。
事實上荀攸把襄國長去官,都有先斬后奏的嫌疑。只是如今兵荒馬亂,地方郡國還是頗有些自主權的,但可去不可任,罷免后補程序可以,但不能先任命再補程序。這得等到幾年后天下大亂才行。
劉備這個表奏,能不能通過還在兩可之間。但首先是要看簡雍愿不愿意。
他如今是趙國相功曹,看起來沒有一縣之長秩級高,但畢竟是國相親信,一般的縣令縣長都得巴結他。
可曹吏終究不是個正經差使,按照正常仕途來說,總得轉為正式官僚梯隊的一員,才能繼續向上。
一般是轉郎官,或舉孝廉、舉茂才,劉備直接表奏為縣長,若能成,也是省了中間很多步驟。
兩種選擇都有利弊,只能是簡雍自己抉擇。
簡雍閉目沉思了一會兒,開口道:“非雍不可?”
劉備斷然道:“非憲和不可!身邊少有可信之人啊。”
如今趙國這個小團體里,關張二人顯然還做不到主政一縣;荀攸、李澈都有正經差使在身;孫慎、韓浩等人履歷不夠,又沒背景,轉縣長不可能通過;王越倒是夠了,然而老頭子現在一心養老,根本不想出去費心費神。
環顧一圈,還只有簡雍這個做過縣吏、三公掾吏、郡吏的老資格才能讓朝廷有通過的理由。
“趙國統共只有五縣,若能盡數由親信之人掌管,就能將趙國牢牢的握在手里!”荀攸敲打著案幾,面色有些興奮的勸道。
這已經是有些危險的發言了,但在座之人都默然不語,此次雒陽之變,讓所有人心生警惕。未來恐怕不會安穩,若真有萬一,至少要捏住一個根據地。
簡雍嘆了口氣,說道:“雍只做過吏員,從未有主政一方的經驗,若出了岔子…勿謂言之不預。”
李澈笑道:“在座的諸君誰不是趕鴨子上架的?不獨你簡憲和一人。”
簡雍瞥了他一眼,刺道:“若邯鄲未來還沒有襄國繁華,你這邯鄲令是不是要自慚請辭?”
李澈樂道:“若邯鄲這大城在澈手中毀成這般,澈自然無顏再做這縣君。不過襄國多妖女,憲和兄可要穩住。”
“好了好了。”劉備拍拍手止住了這兩人,依照以前的經驗,若不制止這兩人,那就沒完沒了了。
李澈又轉頭問荀攸:“雒陽可還有什么大事?終究是都城,其變動是會影響到天下的。”
荀攸神情凝重,起身走出主堂,遣走了外面的衛士,回位后輕聲道:“本來想夜間再說,但此事早些知道也好…舞陽君薨了。”
堂中眾人面色大變。舞陽君,乃舞陽侯何真續弦,而這位舞陽侯何真,正是大將軍何進與太后何氏之父。
也就是說舞陽君是何苗與何氏之母,從法理上來說,也是何進之母。
其人嗜好享樂,親信宦官,在誅宦一事上屢屢拖何進后腿。后來宦官盡滅,舞陽君也偃旗息鼓,縮在自己的府里享樂。
她身份自是遠不比董太后高貴,但她在這時節死了,帶來的影響恐怕…
“京中流言滿天飛,有說是思及被誅的何苗而憂傷過度;有說是教子無方愧疚而亡;還有說是…大將軍弒母!”
“大將軍絕非這種狠毒之人!”劉備斷然喝道。
雖非親母,但終究是舞陽侯之續弦,在大漢朝這個孝大于天的地方,“弒母”之罪恐怕何進還擔不起。
何進也不至于黑化的這般徹底,殺了舞陽君除了泄憤外毫無意義,還會讓何太后與他不死不休。
“看來京城風波未平啊…”李澈幽幽的說道。
如果不是何進動手,那要么是舞陽君因為何苗受誅而視何進與何太后為仇讎,以死來坑害。
要么就是有人下黑手,這種事只要有了嫌疑,那就是大麻煩。
“大將軍把明遠的手段玩的很嫻熟啊。”簡雍倒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種滿天流言的“辟謠”方法正是當日李澈在董太后之事上為何進出的主意,如今卻被何進依樣畫葫蘆的用在舞陽君之死上。
李澈面色難看,幽幽道:“這不是好事,這種事可一不可再,官方拿不出令人信服的辟謠信息,只會消耗自己的公信力。這本質上是一種飲鴆止渴的法子啊。”
荀攸點點頭道:“正是如此,謠言固然攪黃了敵人的布局,但作為官方,如果不能給出可信的辟謠消息,那也會讓天下人失望。
不過‘公信力’這個說法確實很有趣,言簡意賅。”
“看來大將軍也是沒有辦法了,此前我已經警告過大將軍,為他剖析了這個法子的問題。
他卻還是用了,那京城的局勢恐怕不容樂觀。”李澈揉著眉頭,有些擔憂。
自然不是擔心何進的安危,他手握重兵,又挾擊敗董卓的威勢,袁隗加劉虞都難與他匹敵。
而是擔心京城變局,君臣反目,還是幼主和強臣,這正是國亂之兆。而以如今東漢王朝的境地來說,一旦大亂再起,那基本宣告了亡國。
對于李澈來說,這個想法還要更復雜些,既盼望天下亂起,不破不立,能重塑山河。
又為大亂之下的天下而憂心。一旦亂起,屠城這種事恐怕會屢見不鮮,天下十室九空、民不聊生幾乎是必然。
但如今的漢廷存在下去,對民眾來說也只是鈍刀子割肉,痛徹心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長痛還是短痛,這從來都是一個難題。
故而李澈從來都是順其自然,除了給董卓和十常侍下絆子,他并沒有刻意去勸諫皇帝如何做圣君。也沒有為何進過多的謀劃治國。
只是靜靜的等待那個關鍵時刻。
李澈幽幽的說道:“玄德公,該做些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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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舞陽君薨,舞陽君者,靈思皇后與故車騎將軍何苗之母,進父舞陽宣德侯真妻也,民間多疑進所為。
——《后漢書·何進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