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將整個青州府比作一副地圖的話,那么地圖上大約十分之一的區域便盡在的贏貞掌握之中,
以贏貞為圓心,輻射方圓,無數嘈雜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行成無數幅生動的畫卷,每一副畫卷便是一個故事。
贏貞特意挑這個時間段出來,也是因為他想吃碗羊肉面了,一日三餐絕不能少,無論什么時候。
寒冬,飄雪,兩碗熱騰騰的羊肉面下肚,擦一擦額頭的汗,怎一個爽字可以形容,
想要找到水袖那老道其實并不難,當然,就是有點耗時間,
贏貞需要從腦海中的每一個聲音中去篩選,從他們的呼吸,腳步,語言,動作等一系列不可見的行動中去辨別。
每一個人的呼吸頻率都是不一樣的,比如常年干重活兒的呼吸必然粗重急促,而養尊處優者呼吸就更為均勻悠長,
修為高深者呼吸尤為綿長,他們每吸一口氣,氣息都將由鼻而入一路向下,在腳底涌泉穴循環一遍再向上由鼻而出,
這是一個過程,是經年累月修煉功法呼吸吐納得來的,此過程用時越長,修為越是精深,
所以贏貞的搜索范圍便大大的縮小,只需找到那些呼吸綿長之人即可,
贏貞第一次從岳伯濤口中知道水袖這個人的時候,就深深地記在心里,沒錯,他很記仇,對方這么坑自己,沒理由不找他算賬。
后來他又從陸正光口中詢問得知,這流云觀雖也可算做圣門分支,卻是一代只收一徒,也就是說,水袖如果有徒弟的話,那么流云觀就有兩個人。
圣門領袖,便是魔教,所以贏貞也被尊為魔門圣主,
而水袖,原本是贏貞的一條走狗,
現在是正午十分,傍晚之前找到水袖,贏貞覺得時間上足夠了。
一條幽深的巷子里,一個衣著華貴的中年人正哼著小曲兒朝前走著,油頭粉面,身材臃腫,
忽的一道人影閃過,一條滿是留疤的桃木拐杖迎頭砸下,只聽一聲令人心悸的骨裂,那肥胖中年張著嘴巴仰面跌倒在地,
在他的身前,出現一個身形傴僂留著短須的老頭,老頭將尸體上的衣服扒下,擦了擦自己手中的拐杖,并將尸體懷內的銀錢全部取走,接著他輕輕一躍上了房頂,展開身法幾個跳躍間便已穿過三條大街,片雪不沾身,動若脫兔,
不一會,他來到平民區一處破舊的石屋前,貓著身體躲在窗下,
石屋里傳來陣陣哭聲,有老人,有孩童,
屋中一張大床上,并排放著兩具尸體,一男一女,男的一身粗布麻衣臉色黝黑,女子長相秀美,身上卻是一套新衣,
一名老嫗帶著兩個孩童坐在床邊抽泣著,顯然這床上的男女是他們的至親,
屋外的老頭從懷中掏出一桿小煙袋,點上抽了一口,隨后嘆息一聲,揚手一甩將一包銀錢從紙窗扔了進去,
隨后縱身一躍,身形沒入大雪之中。
接著,他落入一條小巷,然后拐入長街,
嘴里叼著煙袋還沒走幾步,忽然停住,
老頭臉上縱橫溝壑的抬頭紋擰在一起,目光爍爍的盯著迎面而立的一道黑影,
對方此刻也正面帶微笑的看著他,
老頭不由的暗暗心驚,他自忖自己這一身修為,放眼江湖也算的上是一號人物,而眼前的青年像是憑空出現一樣,自己絲毫未有察覺,這青州府什么時候出了這么一號人物?
“閣下是誰?”老者緊握拐杖,沉聲問道,
贏貞笑道:“老先生剛才所做之事,本人都看在眼中,心中不免敬佩,這才現身一見,”
老頭嘴角一咧,咬著咬著猛抽一口,
“呼”
“這種欺壓良善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蔣老兒也不是都管得過來,也不過是偶遇之下,盡盡人事罷了,”
“很好,”贏貞點點頭,轉身便要離開,
“等等”姓蔣的老頭忽然將他叫住,“恕我眼拙,天下后起之秀中,能被我蔣老兒放入眼里的并沒有幾個,閣下又是哪位?”
贏貞沒有答他,
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蔣老頭眉頭緊鎖,忽然他神情一動,從懷中掏出一枚花生大小的白色蟲卵,白卵上一點綠芒若隱若現,
“嘿嘿,我就知道你在這里,”
贏貞緊接著又在城中搜索一遍,接連又認錯四人,不過這四人的修為都遠遠比不上那個蔣姓老頭,
然后,他的神識鎖定了最后一處地方,
四方浴館,
雖名為浴館,卻不是單純洗澡的地方,畢竟在古代,經常洗澡是富貴人家才能享受的事,
只看浴館內的接待全都是年輕妖嬈的女子,就可見一二,
只要你有銀子,必能享受到神仙一般的服務,
此刻是下午,在一方清池中,只有一人浸泡在池子里,他雙臂搭在池子邊緣,正閉目享受著背后一位女子為他按摩著雙肩,
一柄木劍放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木劍吞口處有一太極圖案,
此人頭頂道髻,長相英俊,雖然已步入中年,卻有一股獨特的成熟魅力,
“下面點,”
“再下面點,”
女子依照他的要求,按在指定的位置上,
忽然,
只見他原本舒適愜意的表情在一瞬間變色,飛快的抓起木劍朝著右側墻壁閃電刺出,
同一時間,“轟”的一聲,一條黑褐色的拐杖破壁而入,正好與之劍鋒撞在一起,
隨著女子一聲尖叫,
“嘩啦啦,”
滿池子的水禁不住空間內爆裂的靈氣而炸上半空,
一道劍光亮起,木劍劈開重重水幕,掃向那拐杖的主人,
蔣老頭嘿嘿怪笑一聲,拐杖疾出,又是一記硬碰硬,
“叮”的一聲刺耳震音,兩人同時后退,
池水由半空落下,如重物落地,卷起幾層小浪,濺灑至二人身體卻又紛紛避開,
“姓蔣的,你真是陰魂不散啊,”
蔣老頭摸了摸手中拐杖,冷笑道:“以前有魔教護著你,蔣老兒不能拿你怎么著,如今你連你的主子贏貞都得罪了,我看看還有誰能護的了你,”
水袖拿起一條長巾遮在身下,嘿嘿笑道:“蔣老兒消息可真不靈通,難道你不知道我們圣主沒死嗎?”
“哈哈”蔣老頭忍不住大笑一聲,“贏貞若是沒死,恐怕最應該擔心的是你吧?”
水袖正要反駁,
“老先生說的不錯,”
蔣老頭和水袖兩人臉上的表情瞬間一僵,同時看向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