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真是出人預料,”
竹園小亭內,蔣珊親自為贏貞沏茶,此女在茶道上頗有造詣,舉手投足間足見火候,茶葉當然也是最上等的,沏茶用的水都是來自深山中的清泉。
贏貞接過她遞來熱茶,放到嘴邊抿了一口,淡淡茶香順著喉嚨直入腹中,
“這么說,三絕別苑都是你的人?”
“不單單是這里,別的地方還有多處,但青州是珊兒的家鄉,所以每次回來,都喜歡在這里多呆一段時間罷了,”
“噢~”贏貞放下茶碗點了點頭,
蔣珊秀眉擰在一處,噗嗤嬌笑一聲,
“怎么又是‘噢’?從前珊兒與你說話,你便總是漫不經心,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現如今卻又問來問去,敢情珊兒從前說的話你從未聽在心上?”
整個竹園內只有他們倆人,難得的獨處時間,贏貞希望能從對方口中套出點東西來,當然,這樣一來,自己說話時也需注意,避免露出馬腳。
贏貞訕訕一笑說道:“我身為一教之主,心事重些也屬正常,不過明鏡湖一戰后,卻也想明白了很多東西,往后不該抄心的事也就不抄心了。”
“你這次回來,確實有很大變化,”
蔣珊喝完手中的茶水,盈盈站起身來,踱步至小亭邊緣,伸出青蔥玉手接著天空中飄落的雪花,
“珊兒生來便不能視物,也從未見過雪花的樣子,你曾經答應過我,如果我一輩子都看不到,你便做我一輩子的眼睛,”
贏貞在一旁聽的心臟撲通撲通直跳,但心知此女聽力絕佳,趕忙調整壓制,從對方剛才這句話不難看出,前魔皇與她之間多少有點曖昧,但具體到了哪種程度,還需繼續套下去,幸好對方看不到自己此刻臉上的尷尬,
贏貞厚著臉皮說道:“我確實這么說過,”
蔣珊面朝亭外,展現給贏貞的是幾近完美的側臉,瓊鼻微翹,眉角如畫,
只聽她幽幽說道:“可你并不是這么做的,記得那年冬天,落雪比今日的還要大些,我赤足追你三百里,但你還是毅然決然的拋下我,跑到洞庭湖邊與那個賤人結伴游湖,那天以后,我便一直赤足,每一步落在地上所帶來的透心冰涼,都讓我能時刻牢記著那天發生的事,”
嬴貞聽了不免內心惻動,蔣珊說話間臉上神情流露出一股濃濃的哀怨,看樣子,自己與對方多半是那斬不斷理還亂的情人關系,
好像,還腳踏兩條船?
贏貞不禁苦笑,
只聽蔣珊忽然冷笑一聲,嘴角上翹,“可笑啊可笑,襄王有夢神女無心,人家修的是孤獨禪,扣的是不死關,早已經斷了七情六欲,即便如此,你卻仍是不肯死心,難道這世上真的是越得不到的東西便最珍貴嗎?”
贏貞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畢竟這些也不是他干的,前世的他也沒有談過戀愛,對感情這種的東西完全是門外漢,不過在他看來,這蔣珊對前嬴貞一片癡心,這一點倒是挺讓人動容的,真情不可負嘛,
他這么一沉默,蔣珊反而像是陷入某種回憶不可自拔,口中呢喃道:
“也是從那天開始,我對你徹底死心,那時的你剛剛突破至混元境,強行沖關所帶來的的靈氣反噬讓你時常會心魔叢生做出一些極短之事,
我知道,你一直覬覦我的身體,我的這具昊載靈體,于是我假意告訴你,愿意獻上自己身體,助你穩定混元境,實則卻在交歡之時,找到你靈樞所在,又以秘法在靈樞附近設下禁制,此禁制只要不全力施為,便不會觸發,隨后我便修書一封送往了天璣閣,
果然,葉玄終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
贏貞聽的渾身劇震,所有的疑惑今日終于有了答案,明鏡湖一戰的始作俑者竟然就是眼前這位情場失意的女人,
由此可見,得罪一個女人是多么的可怕,
那么如今自己與此女的關系就十分微妙了,是敵還是友?恐怕更多的是情仇吧,
贏貞不想讓對方停下,冷冷道:“繼續說!“
蔣珊將玉手從亭外收回,修長的手指摩挲著掌心的水珠,表情痛苦,
“決戰當天,我將自己鎖在房間里,我對上蒼祈禱,希望獲勝的會是你,可是我也知道,與葉玄一戰你必然全力以赴,那時候禁制觸發......
呵呵......我是多么的愚蠢,親手將自己一生所愛送上了絕境,當姐姐告訴我你戰敗消息的那一刻,我的靈魂仿佛不屬于自己,我歇斯底里的狂喊,將自己抓的遍體鱗傷,直至渾身出血,
姐姐當時嚇壞了,檢查之下才發現我靈體被破,靈體一破,壽元縮減一半,她知道那個人是你,
后來流云觀水袖妖道傳出消息,說你戰敗后手無縛雞之力,一路逃至霧隱山一帶,于是姐姐便帶人去尋你報仇,
我并沒有攔她,靈樞一破活不過三日,我比葉玄更清楚。”
贏貞搖頭苦笑,不知道前嬴貞死前是否知道,他并不是敗在葉玄手上,
“你將這些說出來,就不怕我殺了你?”
蔣珊淡淡一笑,“你身上并無殺意,可知你是在故意嚇珊兒,今天將這些一股腦說出來,珊兒心里舒服多了,你還活著,便一切安好,
對了,忘了告訴你,我落花宮以有情入法,以無意脫法,珊兒經與你的一段孽緣,如今已突破無為境,臻至巔峰大圓滿,修成心劍。“
無為境,混元之下。
此刻由不得贏貞不謹慎,站在自己面前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是有陸地行走之稱的無為境大圓滿,
如果被對方看破自己此刻的修為,會有什么后果?
蔣珊來到石桌前,將茶具一件一件收拾好放入托盤,
“過段日子珊兒就要走了,也許永遠不再回來,我與那賤人有三年之約,需回宮內靜修,“
說完這句,蔣珊抬起一雙蒼目直視贏貞,“你呢?你希望是她贏,還是我贏?”
明知對方看不到自己,但贏貞仍是有種被看穿的感覺,在他看來蔣珊不過是一個可憐人罷了,一心一意深愛著魔教教主,但這種一廂情愿的愛情終究沒有一個好的結果,
贏貞正欲說話,對方微涼的手指忽然放在自己唇上,
“還是不要說了......”
蔣珊轉身,融入亭外的大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