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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傾家皆為此報矣

第2430章傾家皆為此報矣  “拾荒之人,蒙昧塵心!湎于仙神,而輕于道源。妄縱天賦不知真!”一真道首的聲音,如天幕般鋪開,席卷成人心的陰翳:“你和她當年,沒有什么不同!”

  葉凌霄雙肩一沉!

  似有山傾,如擔萬鈞。

  這玉樹般的身姿,仿佛要被壓垮,隱隱而顫。

  他正是肩負著所謂“當年”而走到現在,而一真道首,要復刻曾經。

  他完全想象得到,一真道首會怎么做——或者已經做了。

  無非是以他平等國護道人的身份,對整個云國展開清查。

  當然在清查的過程里,不免會有“不忍言之事”。

  好比景國查和國,還沒開始,先殺了原天神廟大祭司。在逼問原天神的同時,又掃蕩全國神廟,斬殺不知多少祭祀,吊死不知多少信徒。

  而云國呢?

  藏了幾個平等國的成員,有幾分對中央帝國的恨心?

  查過方知!

  一真道首仍在落子!

  這一步,說是要真正讓葉凌霄傾家蕩產,說是要影響葉凌霄的意志,進而影響這場戰斗。恐怕更是想探探葉凌霄的底,想看看葉凌霄背后是否還有人。如果有,就順藤摸瓜,如果沒有,也斬草除根。

  一真道根本不必露頭,只要把葉凌霄的平等國身份放出來。

  真正忠誠景國的人,也會發此軍!

  而恰恰是那些會阻止道國伐云的人,有可能與葉凌霄早有默契,是一真道的敵人。

  這何嘗不是另一場垂釣?

  以姬鳳洲為核心的帝黨,想要畢其功于一役。

  一真道卻視此為長久的戰爭。哪怕一戰掀翻了姬鳳洲,后面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一真道畢竟還不能完全等同于道國,甚至不能像現在的姬姓皇室一般,做道國的主。

  曾經的一真道自是橫壓諸方。現在的一真道,則是要蠶食道國,一步步“以正替之”。

  而能閑落此子,以觀漣漪,又何嘗不是一真道首在這一戰里猶有余力的證明!

  一邊馭一真遺蛻戰姬鳳洲,一邊在隱日晷中碾殺平等國真君,一邊還著眼于天下,布局在今后。這尊盤踞在道國深處的龐然陰影,在今日才顯出恐怖的輪廓。

  現在葉凌霄必須要正視“傾家蕩產”這四個字的分量。

  景國打破天公城,用時多久?

  不到一刻鐘。

  景國掃蕩和國,用時多久?

  未及日落。

  無論天公城抑或和國,都不是沒有倚仗的存在。

  前者有錢塘君李卯坐鎮,有兩尊天鬼支持,更是平等國在陽光下的一面旗幟。

  后者有偽超脫的原天神!

  可是全都撐不住,在中央帝國的壓力下,全都不可靠。

  今伐云國又如何?

  可能根本不會等到這場戰斗結束。

  葉凌霄絕不能說他這一刻沒有動搖。

  他的心都要碎了!

  若只是為了求死,他早就可以死。若只剩下復仇,他也可以做得更激烈。

  這么多年忍辱負重,卻嘻嘻哈哈游戲人間,想方設法自我晦藏,只因為他還有一個女兒。他不能沒有顧忌。

  可他最終定在那里。

  雙手垂落,氣往天沖。

  熒熒白輝,燦極天穹!

  一真道首抹掉的所有,于葉凌霄念中又再生。

  是有了葉凌霄,才有這謫仙一尊!

  他仿佛看到那個明晃晃的,被他捶出來的一團淤青。

  雖然不愿意承認…

  但是,有你在,我很放心。

  他在心里這樣說道。

  蒸騰的白氣,也卷起了他的長發,他就這樣直面一真道首,倏然而前。

  在神道謝幕的時代,他成就陽神。在仙宮隕落的時代,他鑄就仙身。

  所以一真道首說他是拾荒之人,說他在歷史的廢墟里打滾,也是應該被淘汰的廢人。

  但是…

  “拾荒豈是賤業,凌于人者才是賤人!”

  葉凌霄拔身而起,身后是金色的神明。

  謫仙赴敵。

  財神隨行!

  “自負唯真而以天下為幻者,有什么資格輕賤變廢為寶的良行?”

  “我們養自己的家,掙自己的錢,求自己的道,礙著你的什么道心!?”

  錢在世間流動,絕大時候都是沾著汗水!

  最高貴和最卑微的人,用的同一種錢。

  “百業無貴賤,賤人者邪祟也。”

  仙風游發,飄飄如飛。葉凌霄的胸膛位置,光顯了仙印,隱隱透衣而出。

  “我為錢丑,不是污名。”

  轟隆隆隆!

  仙氣在他身后延展開如龍的尾流。

  此身招搖如蔽天際,俊眸流光是此世未有的風采:“我不敢面對一真,才叫他們蒙羞!!!”

  我愿謫仙履塵,泥濘中煉金身。

  只要能殺絕一真,拾荒算什么?

  我愿世世為丐,沿街乞食,受盡人間冷眼。

  這白衣紛飛的男子,抬起手來,就這般劍指向前!

  在他身后,懸升起一柄又一柄銅錢劍,劍而前,尾而后,便似魚躍龍門,爭流江海。

  仙法·金錢天劍!

  萬物有價,而他贖買了仙術的根源。

  他的術介,是他御氣而擬,點點滴滴,都是他的金錢。

  商君富國傾家皆為此報矣!

  “將士報國,用命一時。”

  “中央帝國辦事,擋者即死!!!”

  老將提大槍,懸身烈陽之下,足踏展翅如黑色浮陸般的巨大玄鶴。

  前一句呼吁全軍,后一句呼嘯前方飄渺國度。

  這云上的小國,在景國的軍旗下顫抖。

  僅以外貌而論,荀九蒼是八甲統帥里看起來最年長的那個。

  額有深壑,茂密白須垂在胸甲前。

  但體態雄壯,眼放精芒,氣勢洶洶,聲如洪鐘。

  他所執掌的斬禍軍,是八甲里最靈動的一軍,善于奔襲,萬里等閑。人人輕甲,以玄鶴為騎。曾經創造過友軍還在集結,此軍就已破敵斬旗而歸的傳奇記錄。

  這些玄鶴都是精心培育出來,體長丈二,翅展三丈,羽似劍,爪似鉤,喙似槍,鶴眸森冷,

  此時一經鋪開,玄羽連海,好似烏云蓋頂!

  云國也養鶴,但那些云鶴幾乎只是景觀,偶爾出現在葉凌霄的畫筆之下,偶爾進得某些凌霄閣弟子的肚皮之中。

  同這些殺氣凜凜的玄鶴,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存在。

  此時都棲在云臺,岔足耷羽伏喙,貼地瑟瑟發抖。

  聽得一聲鶴唳便如此!

  這又何似于整個云國,在景國刀鋒下的瑟縮!

  云國本質上是個商會聯盟,葉凌霄用了些手段將它們絞在一起,以商盟治國。凌霄閣則超然于外,不為俗爭,只保證云國各大商會不受他方超凡力量上門傾軋——把線索牽扯得這樣復雜,當然是為了掩人耳目,隱晦他的商業規模,藏住他的商道陽神。

  這些商會背地里都和他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最早是純粹的金錢利益,到后來連這些也切割,就只是香火供奉。

  哪家商會不拜財神?

  關于財神的傳說那么多,究竟拜的哪一個,外人也都說不清。

  商人奉財神,商會奉凌霄。

  如此結出了葉凌霄的神道金身。

  云國人做生意是一把好手,通商天下,也很擅長處理小規模的斗爭糾紛。而對于真正的戰爭,則根本沒有經驗。

  自立國以來,云國從未經歷戰爭!

  所謂永久中立之國,通商天下,不僅對諸方不設防,任由八方之客來往,也在事實上,并沒有建立真正的軍隊。

  云國只有保護長途商伍的護衛隊,沒有真正征伐四方的大軍。只有奉金護衛的供奉,沒有真正的將領國臣。

  這實在是一個對諸方都沒有威脅的國家,云國甚至是有意地磨損利爪、與鄰為善,所以有這么多年的安寧。

  但安寧在今日被打碎。

  在強軍勁旅之前,“中立”是一件太單薄的外衣,輕輕一挑就撕破。

  弩鋒所指,豈有昂首之人!

  “葉凌霄乃平等國成員,身在平等國十二護道人之列,排名第二!”

  代表斬禍軍宣聲的,乃是遂寧都帥臧若谷,在中央大殿被天子點名,可謂簡在帝心。從妖界回來后,他就加入了斬禍軍,被重點培養,此刻聲傳四野,響徹云國邊境:“證據確鑿,無需狡辯。中央帝國為天下滅左道,興王師來討——舉兵器者死!”

  上國之伐,師出有名。

  自不會同云國玩什么偷襲,而是要堂堂正正地吊民伐罪,擒此國如案犯,將之明正典刑。

  當然,對于幾乎不設防,也沒有正規軍隊的云國,也實在沒有偷襲的必要。

  所需要注意的,無非是守住要道,阻絕交通,避免云國國人四散逃奔。

  所要防范的,也只有一個凌霄閣。

  “荀帥。”臧若谷喊完話了,悄聲傳音:“對于云國,咱們是否要慎重…”

  軍令突然,他根本沒有怎么想清楚,就已經隨軍拔營至此,奉命喊話之后,才想起這件要緊事來。

  但荀九蒼直接打斷了他:“就連云國事實上的領袖,凌霄閣的閣主,都是平等國邪孽。舉國上下,豈有良人!”

  “傳我軍令——”

  老將軍高喝道:“鎖境云國,八方戒嚴。許進不許出。飛出一只蚊子,也要削斷其羽,鎖住收監!”

  又令:“整個凌霄閣,從上到下,無一例外,皆擒拿審問!”

  軍令如山,上下自然無有違抗,頓時旌旗招展,兵巡四方,軍煞如枷,已鎖諸境。

  聚集在邊境的云國各家商會主事們,送錢送寶也都說不上話,個個面如土色。只能一個勁地傳訊凌霄閣。

  那些重金供養的各大供奉,全都不敢出頭。

  凌霄閣撞響了警鐘!

  陸續便有修士從秘地里飛出——可是飛不出來。

  整座凌霄秘地都被鎮住了!

  臧若谷傳音道:“您靜修玄功,剛剛出關歸來,有所不知——鎮河真君姜望,現今正以道身于云國坐修。他和凌霄閣,關系匪淺。他的親妹妹,正是凌霄閣親傳…”

  荀九蒼一展長披:“笑話!景國辦事,何須給他面子!況且是清剿平等國賊孽這樣大事!原天神的面子我們都沒給,豈獨于他!”

  頓了頓,又道:“多事之秋,不爭一時意氣。他住在哪里?你去傳信一封,與他澄清原委,此事并不是針對他。他的妹妹,可以讓他帶走。我們例行查問一番就是。”

  臧若谷是在妖界征戰出來的,尤其知曉此人在妖界的名聲,尤其懾于其人的經歷。猶豫道:“恐怕沒這么簡單…”

  就在此時,一員斬禍騎兵,已經駕玄鶴而前,將一桿斬禍軍旗,插進了云國領土,代表景國,撞破其國勢!

  在他觸及云國國境線的那一刻。

  云城一座小院里,一個恍惚看不清面目,青衫玉冠的男子,已然睜開眼睛。

  云國界外,荀九蒼大感不滿:“什么沒這么簡單?他難道——”

  嗡!!

  仿佛有這樣一聲響起,仿佛并沒有聲音。

  但那人…來了!

  人們的視線,不自覺地勾勒了他的身形。

  青衫,直脊,長劍,玉冠。

  眉眼并不鋒利,唇形也很平緩。

  雙耳倒是有一霎的剔透,仿佛收聚了全天下的聲音,八方之來信。

  他異常平靜地站在那里,一只手推著那舉旗過界的斬禍騎兵,一只手握著那桿獵獵作響的斬禍軍旗。

  在如此肅殺的氛圍里,在萬軍之前,表情溫和地看過來。

  臧若谷下意識地繃緊了道軀,按住刀柄。而旁邊的荀九蒼不愧是八甲統帥,瞬間就以兵煞披身,一步撤入陣中!

  天空如兵戈爭鳴的鶴唳,戛然而止。

  整個斬禍大軍,一時兵煞翻滾,兵旗搖動,瞬間進入了全軍廝殺的狀態!

  但姜望只是溫吞地站在那里,專注地將那桿斬禍軍旗,插在了云國國境線外。插得竿正旗直,不偏不倚。

  然后看著那連人帶玄鶴被他推出來的斬禍騎兵,輕聲道:“斬禍是英雄勁旅,旗幟乃軍魂所系,它應該在神霄戰場上飄揚——你把旗,插錯地方了。”

  那柄天下聞名的長相思,正懸在其人的腰間,似乎并沒有出鞘的意思。

  那只玄鶴是僵硬的。

  騎在鶴背的騎兵龔光實也是。

  他曾經想象過無數次,自己面對任何敵人,都會勇敢地沖鋒。

  他也無數次勇敢地沖鋒過。

  但真正站在鎮河真君面前,他才發現自己,可能還是缺了一點勇氣。

  眼前這個人的故事,畢竟已是一部活生生的傳奇,而自己正生活在這段歷史里,它不止是史書上輕飄飄的名字!

  騎兵龔光實扭過頭去,下意識地看向他的主帥,卻只看到兵煞滾滾,旗陣如龍。

  轟!!

  一身錦衣、雙拳虛握的姬景祿,從天而降,落在了陣前。

  荀九蒼乃天下名將,又揮師前來,駕馭兵陣,足能抵御絕巔。

  可姬景祿還是第一時間降臨了此地。

  說明他并不覺得,荀九蒼這樣的名將攜強軍兵勢,能夠真正與姜望交鋒!

八月第一天,大家把保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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